第一章 小村
日月轮回，四季交叠，这片灵毓混沌，它天圆地方，无比广袤，其中奇景美地不计其数，有峻峰如利剑，有乳雾似纱帐，中土一处，大川峻山之间，有蜿蜒河溪，流水涓涓，宁静清澈，滋养着无数草木虫鱼，在那群山之中，有着一个隔世桃源，日夜汲取自然光华灵气，滋养着自己的孩子，一个美丽的村庄，月牙儿小村。 论起此名，可有讲究，相传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右眼化月，这右眼便是自此地升起，这儿便成了天上月儿的故乡，此地月景，尤以十五之夜最为怡人，那时，村前数口古井映月，几轮秀月似欲吟动，真如世外仙境，小村不大，地势正如弯月一般，中间凸升，两头尖尖，这一切一切，似是天意，都与那天上明月有关，于是，小村便有了月牙儿之名。 不知何时，村中偶来一才情之人，见的此景，不由大发感触：“走过了千里万里，还以为要到天方尽头才能找到一片世外净土，到了这里，光华骤现，转瞬柳暗花明，娘子，不如我们便在这儿落脚吧？” 小村为群山所绕，几乎与世隔绝，数年时间也难得进来一人，村民听其谈吐，便知此人肚里有些墨水，而他和其娘子随后也果真在这里定居下来，这男子一表人才，其娘子也是倾国倾城，看见两人，村民就觉得亲切，自然也就非常欢迎他们在小村定居。 村头数口映月古井的井水甘甜清凉，农忙时节，村民路过此地，总不忘取上一瓢，痛饮之后，一身倦意顿去无踪，而或闲夏星夜之际，长者在此阔谈天南地北，每每动人之处，那四处追逐萤火飞虫的小童，都忍不住停下脚步跑来安静倾听，而尤为让这些小童感兴趣的是在这些见多识广的祖辈口中所说的那诸般奇闻异事，极北苦寒雪茫之地，极南峻山丛林，还有辽阔大洋与千里黄沙干涸黄土，在这些孩童看来，原来除了这个小村，还有那么多有趣的地方，最令他们兴奋的，是这些年逾百岁的老者口中那些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仙人。 一年之后，这对新来夫妻诞下一子，这孩子自小就很淘气，三四岁的时候，就喜欢摇着那些老人的臂膀，或是拉着他们雪白的胡须，要他们讲些什么神仙下凡，仙女jiejie的事情。 “爷爷，爷爷，您给翼儿讲讲嘛，仙女jiejie会下凡找翼儿一起玩么？仙女jiejie漂亮吗？有没有花儿jiejie漂亮？” 这个时候，旁边的那个十来岁的女孩儿，脸上会闪过一丝丝红晕，假装没听清楚嗔怒道：“哼，又在说我什么坏话？” 而旁边还有另外一个小小女童，总是不依不饶拉着这个男孩儿的手，噘着小嘴，不满道：“翼哥哥，那我呢，mama常说我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孩儿了……” 此景此时，老人总会微微而笑，抚摸着孩子的头，道：“翼儿呀，你爹娘见多识广，我看他们呀，多半是人中龙凤，老朽可是自叹不如，不如你回去问问他们吧！” “不嘛！爹娘根本不愿意跟我讲这些，爷爷，你们常说那高山里面有成仙的人，是不是真的呀？翼儿也想去看看……”小男孩儿说着，总是会撅着小嘴，憧憬一般望着村后月影之下的高山，而老人，总会是淡然轻笑，不过偶尔也会自言自语：“这人世间，真是奇怪，明明总是在说，一切冥冥注定，可是，为何却有那么多人在劳累奔波？也许这世上，真有神仙吧！我们总是在求神仙，可是，神仙又会去求谁……” 这对新来的夫妇，给村里带来极大的乐趣，也带来很多好处，夫妻二人，男子精通岐黄悬壶之术，村民小小病痛，自然不在话下，诸多疑难杂症，到了此人手中，也是药到病除，而且他还懂得天文星象，农忙时节，此人也便如神仙一般知晓风雨云电的来去，女人则心细手巧，编得一手好布织，由于她的到来，小村村民再也无需为新衣发愁，而她那手厨艺更是让人叫绝，就算是酒足饭饱的人，也会被那香味搅的饥肠辘辘，村中猎户，每每捕猎回来，总会分出一半猎物给二人，而后嬉笑着蹭上一顿饭，久而久之，隔三五差的，那些猎户便慷慨拿出所有，全村人一起聚在一起，烧上篝火，彻夜不眠，这里宛如世外福地，红尘之间的一切纷纷扰扰，都与这个小村无关。 岁月流淌，转眼，又是百花盛开时，小村中，孕育桃株无数，春暖时节，到处便是花海一片，微风过处，田埂之间的桃花一浪接过一浪，人行走其中，就如乘风破浪一般，如成仙之后，低头俯视红尘，这里，是远离世间纷争的乐土，而乐土之中，自有天真孩童。 “黄儿黄儿，你别跑，看看，这是娘给我的剑，神仙才能用的剑呢，可厉害了……”一个九岁左右的男孩儿，正挥舞着手中一把精致的桃木剑，追逐着一只通体纯黄的狗儿，而那狗儿不时回头张望男孩儿，无奈的表情在狗儿脸上活灵活现，旁人若是见得此景，多是要大发感概，这狗儿是不是人灵附体。 男孩儿追逐着黄狗，不多时便到了村子最西边，小村形如月牙，这里便是弯弯月牙的一个尖尖细角，贯穿小村的河流也从这里经过。 在这里，有一个简易的古寺，名曰月澜寺，似乎是有月下波澜之意，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名儿，当初村民见古庙蚀迹斑斑的匾额上刻着三个字，辨认清楚后，这个名字就这么沿用至今，但没人清楚这字儿是由谁，又是什么时候刻上去的。 夜晚，寺庙旁的河水中蠕动的月影，衬以古庙的古朴，更是显得神秘，尤以月圆之夜下的迷影最引人遐想，奇异的美景，似乎昭示着，这里定出不凡之事。 说是古寺，倒不如说是凉亭更为合适，村民外出或者归来，总会在这里休息，小村村民根本不知这古寺是何时搭建，只因时间长久，已把这里的存在当做习惯，于是常有人抽空前来修葺，由于历史悠久，古寺材木都有些霉质发绿，不过越是如此，倒越是显得弥足珍贵，令人难以舍弃。 寺庙虽简陋，但结构十分巧妙，分上下两层，上层虽然不高，却能俯视古寺周围河水绿荫，若是坐在上面感受这里的恬静宁和，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日，正直当午，天空却不见烈日，尽管如此，却也格外闷热，暖春的天空如炎炎夏季，翻滚着令人窒息的黑云，一这一切，都似乎在预示着有什么事情将会发生。 有两个身穿雪白素衣的女子，此刻正抬头通过简易屋顶之间的缝隙，看着天上翻滚的黑云，她们清澈的双眸之中，倒映着天际异样的诡动，一张秀美的容颜之上，隐藏着着丝丝的不安。 “汪汪汪……”一阵清脆的狗吠之声传来，其中一名素纱蒙面的年少女子回过头来，怔怔看着由远及近的狗儿与男孩儿。 “哎哟……”男孩儿追着追着，不知怎么地忽地摔了一跤，痛的惨呼一声，而后顾不得身上的灰尘，坐起来揉着脚踝，龇牙咧嘴。 “汪汪……”那只大狗见状，急速掉头跑到男孩儿身边. 不料这男孩儿一下子抓住狗儿，呵呵笑道：“哈哈，黄儿，上当了吧？看你往哪里跑？” 人狗扭在一起嬉闹，笑声传出，那蒙面年少女子静静看着眼前一幕，静静看着，好一会儿，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而是看着眼前，轻轻说道：“师姐，我虽不知我们为何要来这里，但是，我们所面临的，似乎和他们无关吧？” 男孩儿似乎是有所感应，抬头向这里看来，看见一个女子，飘飘的雪白衣衫，一双明亮晶清，涟漪如水的秋眸，正看着自己。 那双眼睛，如徐徐清风般吹来了温暖心间的关怀，让人觉得如身处广阔而又无暇的无边雪际之中，想去敞开心扉，感受天地的洁白，想拿出藏在心底的一切一切，似乎，这世间，一切都是如此美好，一切，都没必要掩藏…… 也许，这世间，一切，都不会再有黑暗了吧？红尘的喧闹与起落，也与自己无关了吧？ 有的，自己和她，她和自己而已…… 像幽幽月光一样包裹这自己，无边的静谧芬芳环绕周身，似乎有无尽的怡然沐浴身心，清爽着每一寸肌肤，让人只想抛弃所有的所有，破开这斑斓缤纷的红尘，静静相拥自己的挚爱，静静看着繁华的尽落…… “汪汪……”却是狗儿趁着男孩儿不备，挣脱他的双臂逃了出去，正得意地对着男孩儿欢叫。 男孩儿回过神来，似乎是惊诧于自己刚才顷刻之间，心中涌现出来的各种，那从未有过，感觉奇妙无比，连自己都不知晓是什么东西的感觉，想悟透，可根本理不清头绪，想抬头再看看，却是犹豫了两下，到底没有抬起头来，追逐着狗儿，跑去了，而他身后的那双似乎是天上碧水的眼睛，依旧注视着他…… 看着男孩儿离开的年轻女子，不，确切的说，是少女才对，面纱遮住她的容颜，却挡不住眼中流溢的青涩与初入尘世的善良，她的视线，夹带着丝丝绒羽般的柔情与关切，包裹着一个不知所措的人…… 另外一名女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看着自己的师妹，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丝丝爱怜之情，她站起身来，心疼地抓起蒙面少女的手，说道：“meimei，你这心肠，实在是太过善良了……” “师姐，你说，我们和妖灵魔教斗来斗去，但不管如何，他们这些人，都是无辜的，他们所要面对的，根本就是他们无法反抗的东西，我们就不能尽一些绵薄之力吗？为何非要选择在这里？”蒙面少女双眼闪着如平静湖面突起圈圈水晶涟漪，平静说道。 “哎，meimei，你要明白，不是我们要选择这里，你也看见了，这里已经有魔教的踪迹，师门派我们和慑天门的慕容师兄他们到这里，师父说过，这次我们出山，一是历练，二来，是防止妖灵一脉至宝落于jian人之手，就算我们不来，你看，魔教已经插手此处，而昆仑山一脉矢志夺得此宝重振妖灵昔日辉煌，他们也很有可能前来……” “这里古朴也平凡，那里有着什么神秘可言？妖灵至宝，这些事情，上关乎天上星辰，下牵动中土神州，无论怎么看，也很难和眼前这个一看便是于世无干的小村庄联系起来……” 女子苦笑摇头，“傻师妹，很多事情，不是看的出来的，魔教的人都已经到了这里，还不能说明这一切？就算魔教中人弄错，那我们师门会错么？就算师门会错，师父她老人家会错么？” 师父，这两个字在少女的心中，份量太重，重的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听得最后一句话，黯然低下了头，许久，才慢慢说道：“师父说过，世间如意之事，十中难有一二，看来，定然不错了……” “jiejie答应你就是，只要可能，我们一定会尽全力让这些人免受他们不该受到的伤害，而且，昆仑弟子，其实并非十恶不赦之辈，想必也不会为难这些寻常百姓，说不定还能阻止魔教的肆意屠杀……” 蒙面少女似乎不愿听这些，只是怔怔看着前方，看着男孩儿渐渐变小的身影…… 女子似乎也明白了，不再多说，而是轻轻叹道：“好了，师妹，这世间难事，尽力而为吧，我们……等等，快看西边！” 两人往西看去，只见有这片片殷红云彩疯狂涌动，这些云彩红的诡异，涌动的似是按捺不住欲撑破千万的阻挠一般，就是寻常百姓，也能感觉到呼之欲出的无尽凶煞之气。 “会不会是慕容师兄他们出现了？”蒙面少女锁着秀眉说道。 “不会的，我们和慕容师兄一明一暗，相约以各自师门烟火为号，但讯号根本没有出现，看这情形应是魔教中人与人相斗，若是慕容师兄他们，既然能和邪人纠缠，那自然不至于无法发出讯号，虽然不是他们，我们还是应该去看看，极有可能是昆仑妖灵修行者和魔教正在激斗。” 言毕，两人化作两道丽影，留下两列白光，急驰而去，留下此时恰好回过头来的男孩儿。 远处的男孩儿见得此景，一时怔住，张大了嘴呆在原地，目光紧紧盯着那两道白光，看见两道雪白的影子落在西边，呆住好一会儿，对着身边歪着头同样看相西边的黄狗说道：“黄……黄儿，你看见了吗？真……真有神仙……” “汪汪！呜呜……”狗儿却是叫了一声，咬着男孩儿的裤腿往村子里拽，喉间发出丝丝带着惊恐的低鸣，它似乎嗅到了隐隐的不安。 “不怕的，黄儿，你看，她们若是想害我们，恐怕我们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对吧？”男孩儿笑了笑，对着狗儿说道，其实他自己也是有些害怕，只不过更多的，他是觉得自己该去看一看，见狗儿不愿，遂趁其不备向前跑去，嘴里还不忘喊道：“黄儿，来追我呀！” 沿着小河，男孩儿足足走出几里地，来到一条小小深谷面前，河流不宽，两侧石壁颇为陡峭，这里几乎就是小村的界限，再也无法前行，平日里村民很少来这儿。 现在这里与平日里却有些不同，平静的河面上，漂浮着一层层涌动的乳雾，而刚才阴云密布的天气，此时又晴空万里，男孩儿似乎是为其溢出的丝丝神秘而好奇，纵身跳入小河，游进那氤氲之中，慢慢消失在了浓雾里。 狗儿虽不愿，到底执拗不过男孩儿，跟了上去，这黄狗本与一般狗儿一样天生惧水，但是经男孩儿调教早已是今非昔比，如今可以算是天下最熟水性的狗儿了。 一人一狗水性非常好，那狗儿甚至技高一筹，追追停停，大概游过一里，却发现这峡谷侧边有一条小溪留下，那小溪宛如一只洁白手臂自这峻山丛林之中伸出，朦胧薄纱舞动，似是花季少女伸出手臂欲拉住白纱遮住自己面容。 男孩儿心神俱动，唤了两声黄儿，见它不应，便独自踏入溪流中缓缓前行，本来绝壁其他地方鸟儿也绝难停驻，但不知为何这里却有宽约数丈之山沟尚可攀援，溪流也正是自此山沟流出。 黄儿见主人进入溪流，也跟了上来。 越往前行路越是难走，横出无数灌木枝蔓将这溪流遮挡严严实实，空气中的湿气越来越大，让人觉得很是压抑，平日里父母乡亲也没少告诫，这里是他们不能来的，此时，怪异的气息也越来越重，男孩儿稍稍犹豫，依旧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密密麻麻的灌木丛林终于稍稍有些松散，男孩儿面前出现一个碧水深潭，隐隐约约，他看见隔着水潭的对面，那流水石壁有一个石洞，洞口似乎有点点金光，若不是隔着这么近，又是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若是换做寻常人，别说是以十来岁的孩子，就是成人，遇到这样的情况恐怕也未必敢前去，这男孩儿也不知是胆大还是如何，见无法绕过水潭，居然直跳下去，缓缓向石洞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