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父子谈话
完颜康松开手腕上的护腕，脱下沾染了点尘土的外套，门口的侍女弯下身子，双手高举接过完颜康的外套。完颜康挥手示意跟在身后的侍卫散去，接着走到一扇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 “进来”门内，一声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完颜康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后的房间被分割成几个小单间，每个单间中分门别类的放着满满的，都是书文草稿一类的东西，在最里面的单间中，一个身材挺拔，身着金黄色王服的男子坐在一张大梨花桌子后，正皱着眉头看着一封密函，眉间尽是忧色。 “父王，什么事又惹您不开心了，告诉孩儿，看看孩儿能不能为你分忧。”完颜康关好书房的门，在一个小单间中倒了一杯茶，然后走到书桌前对着书桌后的男子说道道。 “哦，康儿啊”书桌后的男子看到完颜康，欣然的笑了一声，接着放下手里的密函，一边用右手捏了捏鼻根部位，缓解着因为一连看了几个时辰公文而发胀的眼睛，一边示意桌前的完颜康坐下。 完颜康将手里的茶递到桌子对面，接着拿起刚刚完颜洪烈放下的密函看了起来。就看了两眼，完颜康摇了摇头，不耐的把密函放下。 “康儿，这次在外游玩半个月，有何感想？”完颜洪烈端起茶来轻轻喝了两口，对着完颜康问道 “感觉还可以”完颜康点点头，将路上发生的事情简短的做了个总结 “我张家口周围土地吞并的情况被果断的遏制下来，上次办了的几个吃相难看的大地主的田地，已经被分了下去，囤积在张家口周围的流民，登记造册之后，也已经领到田地安顿了下来，官方发下了农具，我们上次放下去的千多匹淘汰的驽马，已经被用于耕地，各县的县令和乡老已经组织人耕作，想来今年天气好的话，所产粮食，供养张家口内十几万人会没问题的。 上次我张家口废了入城税，降低往来商税，四方商人闻讯而来，现在城里异常繁华，南北的货物聚集而来，又四散而去，想来今年的府库会充盈很多，不过往来商队太多，我们的路好像不够宽敞，听往来商人说，有的来路上还聚集了盗匪，孩儿想是不是派兵整顿一下。 至于城内，上次借鉴南宋市集设置市老的法子，由市老调节各方矛盾，管理市集内流通秩序，监督各方形势，市集内的情况好了很多，至少现在强买强卖，抢摊占地，乱收杂税的行为不敢明目张胆的来了 ……” 本以为完颜父子是要父慈子孝的谈论着儿子这次游玩的趣事，没想到完颜康开口之事竟然都与民生民情有关，而且讲的还颇有见地，完颜洪烈听得也很认真，听到精彩处不时点点头，听到糟心处也不恼怒，只是皱着眉头拿着纸记录下来，有时候觉得完颜康看法有欠妥当的地方，完颜洪烈就出声指点，完颜康则认认真真的听着，完全一副受教的样子。有时候父子之间意见相左，完颜康据理力争，完颜洪烈则会认真思考，最后两人还会放下脾气互相探讨。 “这次孩儿顺便去了一趟燕京，燕京的形式，不容乐观”完颜康和完颜洪烈探讨完周边的情况，完颜康不由的提起了这次在金国国都的见闻，言语间满是忧虑。 “哦”完颜洪烈坐正身子，倾耳听着 “燕京虽还是一片歌舞升平，不过在孩儿看来亦如巨人病入膏肓，达官显贵自然醉生梦死，而平民百姓只能苟活着艰难度日，燕京四周失地流民到处都是，而燕京极其周边的几个大城，都严守城门禁止流民涌入，如此……”完颜康摇摇头，转头又说了一件事 “就像这次，孩儿与四王叔家的孩儿一起喝酒，四王叔家的孩儿不仅为了青楼里的一位头牌豪掷万金，最后更是与左卫将军的长子打了起来，左卫将军的长子被打断了一条腿，周围却有无数的贵公子哥围观取笑，要不是最后孩儿把左卫将军家的长子送回家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为这事，堂哥把我好一顿责骂。” “哎，烈火烹油啊”。 完颜洪烈叹了口气，又拿起那封密函看了起来，接着嗤笑道 “我大金国形式如此严峻，没想到我的几位皇兄还在父皇面前勾心斗角，更有甚者，二哥把火都烧到了我的身上，他们难道就真的看不清楚形式吗？”完颜洪烈将密函狠狠的往桌上一拍，发出砰的一声巨大的响声。 “康儿，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完颜洪烈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转了几圈之后，猛然的朝着完颜康问道。 完颜康脸色一正，神情发狠，坚定的回答 “唯有破而后立，置之死地而后生，才可博得一线生机。” 完颜康说的坚定决绝，似乎丝毫不知道他这句话传出去就是大逆不道谋反的罪名，而且令人没想到的是，说这句话的，还是一个刚满十六岁的黄口小儿。 完颜康这话说道了完颜洪烈的心里，完颜洪烈对金国形式看的无比的清楚。大金自从立国之后，一代不如一代，现在的女真人更是雄心丧尽，要是平常时侯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南宋且先不去管它，那个只会称臣上供的朝廷，只要示之以威，在派人去说之以理，他们那生于宫闱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皇帝自己就先软了，不足为虑。 完颜洪烈担心的是蒙古啊，蒙古人骁勇善战，连妇女上马都是战士，跟崛起前的女真人极其相似。以前蒙古人一盘散沙，尚不足为虑，只是近些年来，蒙古合并的趋势越来越明显，草原上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一个铁木真，此人雄才大略，疯狂的兼并四周，完颜洪烈有幸看过一场铁木真部的战斗，那千军万马一往无前的气势，第一时间就在他心里烙下了深深的烙印，让他深感威胁。蒙古越来越强，而女真早不负当年之勇，有朝一日蒙古统一，以完颜洪烈所了解到的那铁木真贪婪的个性，金国大难就在眼前。 “是啊，该下决心了”完颜洪烈狠狠道 “不管怎么样，孩儿必跟随父亲”完颜康心里一喜，后退一步，单膝跪地郑重道 完颜洪烈将完颜康扶起来，欣慰的点点头。他最幸福的，就是有一个心爱的妻子，一个懂事的儿子，虽然这个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不过这么些年相处，他早就将其视为己出，要不是他身为金国六皇子的责任，他宁愿在家什么都不管，陪妻子陪儿子，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王爷，路管家求见”正在完颜父子父慈子孝的时候，门外通传的侍卫打断了这难得的宁静。完颜洪烈疑惑起来，这个时候，路管家来干嘛。 “让他进来”完颜洪烈道 路管家小心翼翼的走进书房，跪着对上方的完颜洪烈和完颜康行礼，在完颜洪烈示意他起身后，路管家站起身来，头低着不敢四处打量。完颜洪烈的书房乃是王府中的重地，负责清扫的都是些哑巴聋子，他可不想因为乱看，最后变得又聋又哑。 “王爷，那小院里的丘道长传话过来，要小王爷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路管家将丘处机的话润色了几遍，才小心的说出来。其实丘处机的原话是说，要完颜康赶紧滚过去。 “哦，那老道士又有什么事？”站在完颜洪烈身后的完颜康不由出声问道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今天倒是有两位小道长来了，丘道长请小王爷过去，大约是与这事有关吧。”路管家猜测道 完颜康厌武的皱着眉头，那丘处机真是会登鼻子上脸，一个山野道士而已，老是对自己呼来喝去，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完颜洪烈看完颜康一脸不耐的样子，不由的拍了拍完颜康的肩膀 “父王，我不想再跟丘处机学武了”完颜康道，要是被丘处机知道完颜康直呼其名，只怕要立马一掌劈下来清理门户。 “康儿，不许胡闹”完颜洪烈对完颜康很好，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却很严厉。 “父王，孩儿不知道为何您一定要我和那老道士学武功呢？那老道士武功又不好，人又傲慢，老是摆着一张臭脸，好像我欠他什么一样，我看到他那张老脸就作呕”完颜康激动的说道 “康儿”完颜洪烈看完颜康激动起来，连忙柔声安慰 “你可不要看不起那老道士，长春真人在江湖上可是鼎鼎有名的，我虽然贵为金国王子，可要给你找比那老道士武功更好的人来教你学武，却力有未逮啊。全真教乃是道家正宗，全真武学博大精深，练习起来能强身健体，无有走火入魔的风险，对你最是适合不过，你可不要贪玩，好好练，以后你出门在外，有一身武功傍身，为父也安心。” “好吧”，看父亲如此苦口婆心的劝自己，完颜康一副沮丧的样子，皱着眉头踢了一脚旁边的路管家。正一脸我什么都听不见的路管家连忙转过身，连滚带爬的在前面带路。 完颜洪烈等完颜康走远了，眼里流露出一丝杀意。他也不喜欢丘处机，要不是为了让完颜康学会一身好武功，他早就把丘处机给杀了。不过现在他还要等，等他的康儿把一身本事学全了，他就准备送丘处机上路，康儿不是自己儿子的秘密，只能他自己带入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