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琵琶休作断肠声(1)
卞四自向杯中添了酒,状似漫不经心道:“早知他自己寻了个麻烦。没成想,竟如此麻烦——”阿七垂目无话,落在卞四眼中,倒似弦外有音。 “王爷与慕南罂皆不是。。。。。。”手一顿,酒停在唇边——卞四轻晃酒盅,道,“难不成,是为了子岸?” 阿七迟疑片刻,静静答道:“并非为着什么人。” 卞四闻言笑了笑,似是不以为然,“若我说,此时少钦正在这畅郡城内,你还走是不走?” 却见阿七淡淡道:“有样未竟之愿,须得了了,才能再动旁的心思。”言罢笑眼望着卞四,问道,“卞公子此来,莫不是因着定洲盐商的案子?” 卞四心内微微一惊,口上却笑道:“你若是男子,倒是个可塑之才。”又道,“确是为着此事,不过也不尽然。既是说起,在下愿听听小公子有何高见。” “不敢。”阿七低声道,“云七偶然得知,潘怀勔次子有位妾室,乃定洲丁姓盐商之女,义平侯亦知悉此事。此女手中藏了些东西,事关任靖舟——许或能助卞公子一臂之力。” 见卞四沉吟不语,阿七郑重加了句:“丁夫人别无他求,只期为父兄洗冤。” 卞四轻扫一眼阿七,“多谢提点,卞某记下了。” 菜肴陆续上来,阿七便不再多言,亦不与卞四客套,只管夹菜。 卞四一箸未动,在旁瞧着,倒时不时替她盛汤添茶。 不消多想便能知她这些时日必是风餐露宿,受过不少颠簸——虽如此,却全然不见形容委顿,比当日在京中养尊处优之时,眉目间反倒更见神采——卞四愈发觉得这女子与旁的不同,暗道难怪赵暄舍她不下,心中如此想着,面上亦不掩探究之色。 阿七一抬眼,正接上卞四的目光,两人对视片刻,终是卞四先笑了笑,“卞某倒有些银钱,小公子若不嫌弃,尽管拿去。” 与男人互盯了半晌,阿七面上丝毫不见窘意,从善如流道:“如此,多谢了!” 出来客栈,阿七待要作辞,却见不远处一群人围着街边一张告示——两人走近去,卞四身量高些,向人群内探了两眼,低头向阿七笑道:“告示上所绘男子,瞧着倒有些像小公子你。” 阿七面上一跌,简雷二人办事果然麻利,竟如此快便惊动官府张榜拿人了? 卞四见她这般,便道:“绘像上是个男人,你可随我去换身衣裳,扮回女子,再与我一道出城,岂不更妥当些?” 阿七不疑有他,随卞四去了城西一处宅院。 应门的是一名上了年岁的妇人。稍后又迎出一个年轻女子,见了卞四与阿七,上前款款行礼。 阿七在旁听了几句,才知卞四与这女子亦不过是初识。女子将他二人迎入房中,妇人自去备茶。 因见对方年岁轻轻,面对陌生男子却态度从容,阿七多少有了计较——必是个风尘女子。 果不其然,不多时只见卞四笑向那女子道:“在下久慕姑娘清音,不知今日可有此幸?” 女子婉然一笑:“二位稍候。”说着便起身自往内室而去。 阿七瞧着那绰约身影消失在帘后,悄向卞四道:“这位姑娘是?” “若是叫少钦知道,我竟带着小公子打了一回茶围,他还不知要如何呢——”卞四手摇折扇,笑道,“琬歆姑娘原是定洲城内极有名的琵琶女,人说可与前朝名伎渔殊相较。” 阿七随口说道:“这位琬歆姑娘,在下倒不曾听过,倒是那渔殊,听来有些耳熟。。。。。。对了,是在潼口的栖风楼,楼内有处雅间便叫做‘渔殊’!” 卞四似笑非笑,侧脸斜睨着她道,“竟还去过栖风楼?小公子如此,实在令卞某自愧弗如——” 阿七干干一笑,“好说好说!” 卞四一面替她斟茶,一面笑道:“既是去过,可知那栖风楼的来历?” 阿七只呆呆摇头。 卞四淡淡一笑,接着道:“听说子岸将那青潭赠了你。青潭,与栖风楼,说来倒还有些渊源——” 阿七正欲听他细讲,那女子已取了琵琶来,二人就此搁下。 “许久不动,指上已生疏了,二位莫要取笑。”那厢琬歆说着,又向卞四道,“不知公子要听什么曲子?” 卞四将要接话,却见阿七在旁有些意兴阑珊,便改了主意,歉然道:“先不必了。只想劳烦姑娘带她去换身衣裳。” 琬歆望了望阿七,迟疑道:“这。。。。。。此处并不曾备着男子的衣物。。。。。。” 卞四笑道:“姑娘切莫多心。她本就是个女子。” 琬歆不禁讶然,又细瞧了阿七两眼,方上前去笑对阿七道:“请随我来——” 将阿七领去厢房,又叫人打了水来。一番梳洗,眼见着面前的少年变作年轻姑娘——琬歆边帮她换衣,边笑赞道:“姑娘真真好颜色!” 阿七无甚话讲,只好对琬歆笑笑。 此时琬歆立在阿七身后,正要替她除下男子的中衣——却见阿七向右微一转身,“肩上有处旧伤,别吓着姑娘,还是我自己来吧。” 琬歆忙道不妨事,将手拉下衣领,果见左肩处恁大一片瘢痕,倒真有几分可怖。 冷不丁瞧见,琬歆一惊,手上也僵了一僵,待回过神来,口中遮掩道:“我原姓谢,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云七。叫我阿七便是。” 阿七?琬歆心头一紧,忍不住脱口问道:“姑娘可识得宸王爷?” 阿七未作多想,直言道:“识得。” 竟是如此!琬歆暗暗生出嫉恨,心内且怨且叹——当日那男子分明中了迷香已是情动难捺,却终究不曾与她云雨,如此便是了——正因这女子肩上的瘢痕,他心神迷乱之际,仍不会错认! 她还记得,他次日便离开行馆。虽不过是萍水相逢,得知他遇险,她竟不顾生死前往埈川,只求李继允她见他一面——歌楼中她曾见过李继,知李继原是读书人,与那些亡命之徒不同——即便如此,仍不能令他有丝毫心动。 而她第一眼见他,便知他不该是个心如铁石之人——沦落风尘十载,她最不会看错的,便是男人。 此刻,妒意犹如一尾蛇,将人心死死绞住,绞得琬歆一时喘不过气来,指尖亦微微发抖——本不是恶毒女子,却有那么一瞬,竟恨不得化身那样一尾毒蛇,一口便能叫面前这女子毙命! 琬歆的异样,阿七佯作未觉,垂目轻问道:“琬jiejie与宸王爷是旧识?” 琬歆回过神,浅浅笑道:“一面之缘。”说着,又悄悄打量阿七,却见她眸光落在妆台上,似是了然一笑。 琬歆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乌椴妆匣底下压了张薄笺,是琬歆前日刚从寺里求来的签子,恰好露出两句,“总道多情却无情。。。。。。莫怨东风惹千红”。 求的正是姻缘,此时看了,才更觉刺心——琬歆不动声色将那签抿在手内,回头笑对阿七道:“方才琬歆多嘴问了一句,卞公子只说阿七姑娘要出城去,如今外头兵荒马乱的,留在城内岂不好么。。。。。。” 见阿七不答,琬歆便试探着又问她道:“。。。。。。不知姑娘究竟要往何处去呢?” 阿七笑笑,也无心瞒她:“关外。” “关外?”琬歆讶道,“难道是孤身一人往关外去?那何时再回来?”不禁又暗生疑窦:莫非她言下之意,是要追随宸王—— 此时阿七一语便解了琬歆的疑虑,“正是独自一人。许或这一去,此生也不会再回来了。” 淡然却又郑重的神色,叫琬歆觉得她说的俱是实话。琬歆对阿七便少了几分妒意——这女子既是一去不返,他再对她情意深重,也是无碍了吧?如此想着,欣然矮下身,帮阿七系好腰间的衣带,随手拈去落在她身前的一丝断发,又上下打量一番,方道:“好了。” 阿七便道:“有劳jiejie。” 琬歆望了望阿七——擦去乔饰,一双秀眉仍比寻常女子多出几分英气——含笑道:“姑娘模样出挑,却顶数这双眉生得最好。曾听人说,生了这样的眉,必是清贵的命格。” 阿七轻轻一笑:“谢吉言。”说罢走出房去。 卞四已早早候在廊下。 琬歆送他二人出来,门外亦已备好了车马。 卞四先扶阿七上了车,随后自己也坐了进来。见对面阿七青衫青裙,显得温婉恬静了许多,与先时那英俊少年决然不同,不觉便笑道:“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多多担待。” 阿七拢了拢鬓角,“卞公子言重了。倒要多谢卞公子相助才是。” 卞四一笑,微微别开眼,一时无话。 先前独处,卞四不知她是女子,言语还算投机。如今窗扇紧闭,相对无言,倒觉车内有些窄仄逼人。为免尴尬,卞四清咳一声,没话找话道:“那位谢姑娘,说来亦是名门之后,可叹如今。。。。。。令人唏嘘。” 阿七生性随和,也瞧出了卞四的心思,便接话道:“卞公子果然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一句应承话说得连自己亦不信,自笑了笑。 回想起上陵围场之事,若不是当日阿七被人劫了去,只怕早已在他卞四手内殒命——一念至此,卞四也撑不住讪笑一声,“惭愧惭愧。若当得起这‘怜香惜玉’四字,小公子岂不是说自己算不得香玉之资么?” “云七只是有些不解,”阿七道,“此番卞公子为何又出手相助呢?” 听她如此问,卞四稍一迟疑的功夫,对方已开口替他答了:“莫不是卞公子在陵溪探得些消息,以为云七亦是什么罪臣之后吧?” 卞四不知该如何作答,含混道:“倒也并非如此。。。。。。” “我也觉得并非如此。”阿七笑道,“就当卞公子只是重情好义罢。” 卞四见她面带浅笑,虽也洒脱澹然,却终究不像一笑泯恩仇的意思——犹豫再三,问道:“先时我要杀你,你为何不恨我?” “明明心有决断,又何须计较那些不相干的人与事?”阿七低声道,“此生能有卞公子与邱先生。。。。。。他何其有幸。” 看似答非所问,却令听者顿生心照不宣之感,卞四一时竟微微动容,心下暗叹:为赵暄谋划,非但竭尽心力——明知赵暄看重这女子,自己却仍敢如此行事——已全然无顾他会对自己心生罅隙! 何曾想过,知他卞四者,到头来竟是个女子。 当下便开口对阿七道:“若你是个男子。。。。。。” 阿七淡淡一笑,“如何?” 不料只听卞四道:“。。。。。。罢了。” 望着对面眉眼轻垂的女子,他最终还是将那句“若你是男子,必要引为知己”之类的话截在唇边,转而说出另一番话来:“我与少钦,此生荣辱共系,不论来日如何,必不负今日此言。” 口中如此说着,卞四心内又是一叹——往日里还教旁人,事不可做得太满,须得留下余地——如今自己这么个精明人,受了这女子的蛊惑,竟也跟着糊涂一回! 。。。。。。却说临近城门,阿七因叫车夫驻了马,径自跳下马车,卞四少不得也跟了去。 阿七绕进一处废宅子,不大会儿牵了二喵出来。 分开十来日,二喵大了许多,再难塞进衣襟,却仍喜欢赖在阿七怀里——眼见着阿七将二喵抱上马车,卞四在旁看得目瞪口呆,一忍再忍,硬着头皮坐上车,仍是一脸嫌恶。 二喵却浑然不觉,扒在阿七膝上,又扑又拱片刻不肯消停。 卞四终是忍无可忍,指着二喵正要发作,马车已被人拦下。 卞四只得暂且撇开二喵,出去与官兵交涉。 宸郡王命人拿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官兵不明就里,扫一眼车内,见是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果真未作留意,加之有卞四从旁使了银钱打点,当即便放了行。 出城又走出三里地,车马便在城郊停下。 阿七在车内换了男装。外头卞四则命车夫解下一匹辕马。 将马与行囊交与阿七,“先时要害你,如今又私自放你出城,这前前后后若叫少钦知道。。。。。。”卞四摇头苦笑,叹一声,“罢了!” 阿七一言不发,只歉然一笑。 卞四又递上一柄短剑,“此剑倒还轻便趁手。”说着不免想起上陵围猎之时,曾叫她试弓,她却连寻常羽弓也拉不出五成满——心下暗想:凭她一人,能安然无恙活到今日,实在匪夷所思! 天光渐逝。阿七跃上马背,打马欲走之时,卞四扬声将她唤住。 “若我能让你即刻见着他,还执意要走么?” 薄暮中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只知她正低头静静将自己望着,仿佛早已知悉了一切——卞四又追问一句:“当真不后悔?”
夜风乍起,无人答他,只因少年已绝尘远去。 。。。。。。晨光透过草缝,草堆动了动,突然只听“啊嚏”一声——乱草底下坐起个人来,先将手背蹭蹭鼻涕,又伸个长长的懒腰。 稍远处土坡上,玩的正欢的二喵听到声响,颠儿颠儿的跑来,刚凑到跟前便被一把抓住后颈提溜起来—— 阿七盘腿坐在枯草堆里,拍打着二喵身上的浮土,骂道:“瞧你这身土!哪儿脏往哪儿钻!”训得起劲,全然忘了自己此时亦是顶着一头乱草,浑身土灰。 拍打完了,随手撇开二喵,边琢磨边道:“天色这样好,何不四处转转再赶路?” 二喵被训得没精打采,耷拉着耳朵蹲在阿七脚边,听她自言自语:“不妥。每回临时起意四处溜达,必会惹个祸事上身——还是早些赶路的好。”说着又将干粮银钱清点一番,“嗯,还需采买些路上用的——定洲虽乱,也少不得跑上一趟。” 打定了主意,阿七骑马便走——沿着本不该有人的山道,向北而去。 这日,竟是少有的日暖风静。 平素戾风呼啸犹如鬼哭的险峻山谷,此刻却静的能听到林中阵阵鸟啼。 山谷尽头,上千人马严阵以待。为首一人,正是定洲驻军西营主将左湛。 定北驻军虚计十万,北营四万,原由范裕和总领;东、西两营各领二万余,另有五千精骑,即“五千营”。 周遭愈是静谧,左湛心中却愈是焦灼不安,微一侧目,只见身后弓弩蓄势待发——弓弩手乃是营中最强的一名,不知何故,本该稳如磐石的臂膀竟有些难以支撑。 虽已得了哨骑来报,左湛仍觉难以置信,那人九死一生,竟敢再次穿谷而过! 非但是军营之内,整个埈中早已流传开来——当日埈川地动山崩,乃是上天助此人脱难。 今次若不能一举将他挫败,先前种种异象,必会再度甚嚣尘上——所谓上谋伐心,到那时,西营两万余铁骑,可还能听凭他左湛一人调遣? 时至正午,日头越发亮的刺眼。 山谷转折处终于传来轰隆奔马声,上千战马踏起怒浪惊涛般的滚滚烟尘,而尘土之后,王旗高擎,长枪林立,正是重甲王师—— 马蹄声止。一道箭芒如电闪般破空而去,“嗖”的没入土中,箭尾轻颤,离骍马前蹄不过尺许。 马背上的玄衣男子却岿然不动。男子背后,一众银甲军士亦是丝毫未乱。 西营阵中却开始有些sao动。方才这支冷箭,本就是个下马威——临来时副将们纷纷提议如此行事,左湛虽未明着应允,却也不曾反对——若宸王因这一箭吓破了胆,又或动了怒,西营正可借机生事,兵刃相向。 谁料对方竟是临危无惧,处变不惊。 峙立片刻,三五亲卫尾随主帅驱马上前。行至稍近处,方见这男子竟只是王服加身,片甲未着。 难道传闻俱是假的?此人竟是十成十的真胆色? 左湛眉头紧锁,微一迟疑,正欲下马参拜,却听对面朗声道:“暄今日来此,并非所负皇命——将军身有不便,万勿多礼!” 非但左右亲卫,左湛亦是暗暗一惊,戒心顿生——前些日兵卒作乱,入夜之时有人为报私怨,趁乱潜入中帐刺伤主将。为防军心不稳,左湛已严令左右,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 此人又是如何知道自己有伤在身? 伤口恰在左腿,下马十分不便——左湛直直望向赵暄,却见他神色从容坦荡,不似有意威胁——当即在马上抱拳一礼,“谢王爷体恤!”又毫不客气道,“既不为皇命,不知王爷今日纡尊而来,又所为何事?” 暄稍作示意,身侧便有兵士打马上前,向左湛呈上一物。 左湛双手接过——竟是一封出自西营的密报,涉及定北机要军情!两手开始微微打颤,抬头再看那宸王,却仍旧满目淡然。 且不提宸王自何处得了这密报,单这密报遗失,便可定为通敌叛国的大罪,更何况如今定北大营内人心浮动——左湛几乎是跌落下马背,跪地拜道:“末将当万死!”身后几人虽不明所以,却也急忙纷纷下马跪地。 此时赵暄亦下马上前,一手扶起左湛,缓缓道:“前次来定洲,便曾听人说起将军之义。听闻将军平素最恨两种人,其一乃是背信弃义的小人,其二则为贪生畏死的懦夫——由此暄便可推知,此事虽系将军之失,却又实在与将军无关。” 左湛万万不曾料到宸王竟说出这番话来,本就是秉直之人,此刻震惊之余,竟又生出一丝感佩与愧悔——只因他左湛口中的小人与懦夫,不是旁人,正是当日被义平侯救出埈川的宸王!彼时左湛亦认定赵暄借机诱杀成沛,此乃背信弃义;而允诺埈川贼寇十万石粮草以换取一命,则为贪生畏死! 正自百感交集,对方却似看穿了他的心思,淡然笑道:“正如将军亲眼所见,今日此来,暄恰是自那斩龙台之下,穿谷而过,这贪生畏死之说,将军不妨先替我去了;至于另一说,且看日后如何吧。”又道,“此地多有不便,可否引暄入营详叙?” 便见左湛肃然一揖,恭声道:“王爷先请!” 回头却说那阿七,将马拴在半山,领着二喵走走停停,眼见日上中天,才爬上崖顶——四望去,倒也山势巍峨,景致恢宏。 各处转了转,心知这山崖底下,正是前朝康邺皇帝殒命之处,亦是当日赵暄中箭被俘之地——阿七一面打量周遭的山石,口中念念叨叨:“什么斩龙不斩龙的!瞧着分明便是寻常石头,哪就跟别处不同了?”说着向地下摸起几枚碎石,在山崖尽头的石壁上划上一个大叉,又退后几步掏出怀中的弹弓,照着石壁便是“啪啪”两记。 打完了手上的石子,专门跑近去瞧了瞧,石壁上已弹出一个白印子,显见颗颗射中正心,阿七不免暗自得意,又忿忿向那石壁道:“怎样?敢伤我阿七的男人,便叫你好看!” 二喵在旁许是等得无趣,只管歪在地下抬起后腿儿挠痒——冷不丁一抬头,却见那阿七将还兴致勃勃,忽又瘪着嘴,包着两眼的泪,黯然向自己道:“算了,阿喵,咱们还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