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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辽东马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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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辽东马帮

    疾行间,谢璧突然顿住了身形,几步外便是一片荒林。树木稀疏,枝叶落尽。在这朦明的月光下,在这野外的荒林,四周突然平添了一抹凄凉之意。

    谢璧回过身,定定地看着飞奔而来的鸠天印,用平淡的语气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看这里怎样?”

    鸠天印抬眼看了看朦明的月亮,环视一遭,砸着嘴道:“不错不错,这里的确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谢璧笑了,微笑着,却带有一丝自嘲的味道,说:“鸠帮主,你觉得能杀得了我?”

    鸠天印闻言陷入了沉思,似是真的在思索什么,又像是故作姿态,眼里浑无半点惧意,竟是没把剑神当作一回事。他沉吟片刻,却说了一句很谦虚的话:“我未必是你的对手。”

    鸠天印的武学修为比之谢璧低了一个阶,他这样说自是再正常不过。然,谢璧却皱起了眉:“你真的这样想?”

    鸠天印点点头,又道:“我的胞弟却死在了你手上,所以不管怎样,今夜你我必有一决,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谢璧叹了口气,笑意里难掩苦涩的味道,说:“你真的觉得我是凶手?”

    鸠天印也笑了,愤怒的笑。然,笑怎还有愤怒的?愤怒了怎还能笑?

    能,怒极反笑。

    鸠天印的笑比这寒冷的夜风更寒更冷,他的声音冷若冰霜,更有了刀锋般的冷锐:“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我胞弟的命不能白丢,他不能白死!”

    谢璧惨然一笑,此时此刻,的确已经多说无益。况且,他也无法解释。事到临头,他总不能把凶手这个重任推到黄芸身上吧,尽管黄芸真的是凶手。

    关于道义或责任,总有一些真相被掩埋,也总有一些事情是无法解释的。

    “呛”地一声,鸠天印反手拔出了背后的大朴刀,宽二寸六,长三尺二,重五十六斤四两七钱。这是他成名的兵器,也是他最得手的兵刃。

    马帮的人,大多是用刀的。然,他这把刀不单是马帮的刀王,亦是江湖中的刀王。在江湖上使刀的名家中,这把大朴刀足能排到前三名,唤作血影刀,端的非比寻常。

    名是血影,刀更是血影。血影刀下,也不知斩过多少江湖人的头颅,饮过多少武林人的鲜血,刀锋一如当年,锋利森寒,削铁如泥。溶溶月色下,刀锷上泛着一抹淡淡的猩红,也像是鲜血的颜色。

    鸠天印持刀在手,冷冷地逼视着谢璧,双目如刀,却也如欲喷火。

    谢璧只是懒散的一笑,道:“今夜之战,怕是你我之间定有一人死去。如果是我,请你网开一面,不要难为黄姑娘,谢璧在此多谢啦!”说着,抱拳一礼。

    鸠天印一声冷哼:“别惺惺作态了,你认为我一定会死?我马帮纵横辽东廿余载,纵是剑神,也未必能将我怎样。”

    “纳命来!”伴随着这一声大喝,鸠天印已拔身而起,半空中刀光一闪,血影刀犹如万钧雷霆般劈落。

    刀甫自递出,四下里便飞射出一重砭人肌肤的寒气。这团寒气已将谢璧笼罩其中,虽是一刀,但四面八方皆是刀影。无边的刀影中,更掺杂着一抹血色的猩红。

    眼看这一刀便要将谢璧从头到脚一劈两半,蓦地里白影一恍,鸠天印这一刀便劈了个空。此时,他已落在地上,却已不见了谢璧的踪影。他心头一凛,突听不远处树枝刷刷作响,悚然转头,但见数丈外的一株大杨树的一根横枝上站着一个人,正随着树枝而摆动,轻得仿若二两棉花。

    谢璧的轻功如此高明,鸠天印却只是皱了皱眉,竟似不放在心上。紧接着,他虎吼一声,飞身扑去,半空中使一招“金鸡报晓”,横刀向着谢璧拦腰斩去。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青光一闪,谢璧已然拔剑在手,反手撩开了攻来的一刀,随即脚下一点,身子便如离弦之箭般向着远处射去。

    鸠天印一击不中,哼了一声,半空中双脚一错,借势腰间一扭,飘身追去。

    两人在半空中交换了几招,谢璧使一招“扫荡群魔”,长剑斜划,将鸠天印逼开三尺,跟着抬脚在一根树枝上一踏,随即拔身窜上了树巅。

    两人虽是武功通神,但血rou之躯也无法在虚空中久待。两人踏着树枝,展开身法,激斗在一处。霎时间,真气四射,树枝纷纷断折。溶溶月色下,但见荒林树巅人影飞舞如龙,刀剑矫矢飞扬,好一场鏖战!

    两人的武学修为虽然差着一个阶,但一个剑法高超,一个内力精湛,百招之内,实是难分高下。况且,鸠天印纵横江湖数十载,几乎会遍天下群雄,无论切磋或是较技,又何止百场,临敌经验自在谢璧之上。

    不知不觉间,狼牙弯月已升至中天,淡淡的月华犹如浸在水里的寒霜,四下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这股寒意并非仅仅是月光,更多的是来自两人的剑气刀光,剑气纵横,刀光如电。这是一场绝顶高手的厮杀,百年难得一见的高手对决,飞迸的劲气使得四下里气温骤然下降。

    激斗中,谢璧突然一声淸啸,脚下运劲,“咔”地一声,一根粗如儿臂的树枝应声而折。谢璧飘身踏上树枝,单腿而立,向着远处飘去。

    鸠天印一声冷喝:“哪里走?!”身形一恍,飞身也踏上了那根飘飞的树枝,跟着便是一刀当头劈落,刀风锐急,夜风中陡然爆出了一声虎啸。

    谢璧长剑直出,刺向对方心口,快如电光石火。鸠天印只得回刀相救,眨眼间,两人又斗了个旗鼓相当。

    转瞬间,鸠天印招势突变,猱身进击,上蹿下跳,左躲右闪,虽是身法灵活如猴,但在这几尺长的树枝上,颇显滑稽。然,招数却是狠辣异常,凌厉凶残,偏又层出不穷,显是直欲击杀谢璧而心甘。

    再看谢璧,只见他凝身不动,只是左一剑、右一剑的随手划着圆圈,看似不经风尘,但鸠天印那凌厉狠绝的招数居然犹如螳臂当车,顿告无效。其实,比武较技,轻描淡写的从容远胜过惊涛骇浪的张扬,平淡之中才能见神奇。任凭狂风雨暴,我自安如泰山,这才是武学的大境界。

    由此一点,便可看出鸠天印的武功比之谢璧还是有所逊色。差了一个阶,就是差了一个阶,再小的差距也是差距。胜负与生死往往便是取决于这些细枝末节。有时武林人的决斗,分胜负的时候也是决生死的时刻。

    又斗得数招,鸠天印突然大喝一声,扬手出刀。他虽是劈出了一刀,但四面八方皆是刀光,犹如漫天飞雪当头压落,已将谢璧笼罩其中。他已使出了绝招,绝命的招数——八方风雨式。

    这套“八方风雨式”共八八六十四刀,却是一气呵成,出手如电,在旁人眼中,便似只挥出了一刀。近几年来,他已极少使用,因为像他这样武神阶的高手实是凤毛麟角。如今,他再一次使出了这套绝招,既是绝杀之招,亦是保命的招数。因为,他早已感到了压力,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使得他喘不过气来,犹似虎豹沉入了深水,蝇蛾落入了蛛网。

    血影刀甫自递出,四周便是风声大作,呜呜劲响,犹似山雨欲来的前兆。

    这一招几乎无懈可击,更是无招可破,绝命的招数通常都是一招致命。

    然,就在那漫天的刀光堪堪袭至谢璧头顶时,鸠天印蓦地一声惊呼,旋即向地面落去。

    原来,谢璧眼见这一招极是玄奥凌厉,无论闪避或是格挡,均无法破解,甚至无法应付,灵机一动,当下脚下运劲,震断了那根树枝。鸠天印一脚踏空,自然要向地面落去,那一式绝招便不攻自破。不过,他乃是武神阶的高手,武林中的绝顶高手,若是有所防备,纵然跳落百丈悬崖,也是毫发不损。只是,他正全神贯注的全力施为,眼见便要为胞弟报仇雪恨,哪会料到谢璧竟会忽然使出这么一记怪手,哪里还能有所提防?

    那根树枝碎为齑米分的同时,谢璧毫不停留,使一招“海底针”,长剑一摆,头上脚下地朝鸠天印当头刺落。

    鸠天印甫自踏上实地,谢璧掌中的长剑便刺进了他的头顶心。紧接着,谢璧一个鹞子翻身落下地来。与此同时,鸠天印头顶鲜血飞射,如同下了一阵血雨。

    他直挺挺地站着,双目暴突,眨眼间便布满血丝,瞳孔涣散,但眼中写满了不信与惊愕。蓦地里,他喉间格格两声,便觉眼前一黑,四周是永无止境的黑暗。

    死亡岂非便是永无止境的黑暗?

    “咚”地一声,鸠天印倒在了地上,倒在了血泊中。

    一代武学巨擘,堂堂的马帮之主,会遍天下英豪,历经百战而无伤,却死在了此处,死在了这暗夜的荒林。

    远处传来了凄厉的狼嚎,倍添凄凉。夜风吹过,四下里便氤氲起nongnong的血腥气。

    便在这时,远处鼓楼里又传来了打更的声音,已是子时三刻,也便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