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谁更可怜？

    早晨八点四十，在回去的路上，太阳比之来时又爬高了几分。初升的阳光化作万道光芒洒向大地，给世间的一切都包裹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茫。

    冯烨和周莹并肩走在河堤之上，背朝阳光。

    只是转过了这么一道弯，一面是空旷整洁、杨柳依依的河堤，而另一面却是繁杂的街道和商铺。这还只是早晨，如果等到下午，想必一角之隔的临街之上还会更显凌乱。

    周莹并没有因为遇上了冯烨，就把所有的袋子全都丢给对方，而是左右手也各提了一袋子蔬菜。

    冯烨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和一个女生一起买菜，然后回家……这种感觉，怎么说呢？他觉得还挺特别的。虽然他以前接触过的女人不少，但大多数都是像上个月的王薇和蒋怡那样，吃喝玩乐，直到花光钱包里的所有钞票……他忽然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的，简简单单的生活，不需要拥有多少钱，也不需要有多大的志向和愿望，同样的，也不会带给人任何的压力……在这一刻，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有句老话要说，‘平平淡淡才是真’。生活，其实就是过日子，怎么过也同样都是一天，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能力有多强，多有钱，然后你的时间就变得比其他人更多一分一秒，在时间上，所有人，无论贫穷富贵，无论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其实都是公平的，都是相同的。只要内心充实，开开心心，那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冯烨自从一个月前获得了能力，随后更是弄到了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获得的财富。但是，当此刻如果回头再去看，就会觉得自己这一个来月，其实过得并不充实，甚至大多时候内心深处还会感到一阵阵的空虚，当然，这里的空虚所指的并不是女人，还是以前段时间为例，哪怕王薇和蒋怡每天都陪在他的身边，可他心中却依然有着一种不真实，不踏实的感觉，那是来自精神层面的感觉。

    之所以说到这些，那是因为冯烨现如今，不过是陪着周莹一起买菜往回走而已，如此简单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却又真真实实地令他心中感到了一阵的踏实。这种感觉是完全没来由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子，毕竟他又没对周莹有过什么样的想法。也许——生活还真就是这么简简单单。

    以上这些都是出于冯烨自身的感觉，于刹那间从心头闪过的一丝想法而已，他倒也并没有因为这些而显得心事重重起来。

    ※※※

    “周莹啊，咱们这附近真就只有那两个早餐摊子吗？”

    周莹听得就笑，“怎么了，你吃不惯这里的东西？”

    “如果有牛rou面、杂酱面、米粉之类的早餐那自然是好的，但实在没有，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冯烨耸了耸肩，“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挑食。我这么问的原因……你应该能想得到才对啊。”

    周莹当然知道冯烨话中所指，不由苦笑道，“你说的是卫生状况吧……唉，那对老大爷老大妈，也挺不容易的，那么大的年纪了还要出来摆摊，很辛苦的……这些小细节就不要较真了好吧？”

    冯烨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这么说，你是经常去那里光顾了哦？”

    周莹叹了口气，“也不是经常了，偶尔去买菜路过的时候，就会顺便在那里吃早餐。经常去，我可吃不起。总不能把工资都花在吃饭上吧？”

    想到她一个月工资才那么一点，冯烨也微感尴尬，却也不好去询问这个，毕竟交浅言深可是大忌。

    “对了，咱们这里以前早餐还真有卖米线和牛rou面这些东西的……嗯，也是在那个市场门口，只不过……我是没有吃过啦，可能是他们做的味道都不太好吧，结果没开多久就不见了，也许是去了别的地方摆摊……但也有可能是真的开不下去了。”

    听周莹这么一说，冯烨心头微动，笑道，“让我猜一猜，以前那位老奶奶是不是有悄悄告诉你，说别人家的食材或者调料有问题，不卫生？”

    “咦，你怎么知道？”周莹猛地转过头朝冯烨看来。

    果然是这样！冯烨笑了笑，不答反问道，“那现在那家卖油条的摊子呢？开了多久了？”

    周莹想了想后不太肯定地说道，“大概有一段时间了吧，我也没太注意，又没在那家吃过，听说油炸的食物吃多了不好。而且，我还听说他用的油也有些问题。”

    冯烨微笑着摇了摇头，“你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就从来也没有去过那家早餐摊子光顾过吗？油炸品吃多了的确是不好，但偶尔吃一吃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周莹翻了个白眼，“你这人呐，真没同情心。你不觉得那对老夫妻，很可怜吗？”

    “唉……”冯烨故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怜？呵呵，我不觉得他们可怜，我反而觉得对面的那个年轻人才可怜呢！”

    “嗯？”周莹听得是眉头大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冯烨也不看她，叹息道，“你知道吗？我刚才去的时候，那位老太太也对我说过对面摊子的坏话……好吧，就当老人家是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说话太过耿直，就当那是真话好了。而且，在等你的过程中，我还看到她也有对其他客人这么说过。如果说这不是恶意拉客的手段，我实在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相信。”

    见周莹原本有些着恼的神情逐渐放缓，似乎也思考了起来，冯烨就继续说道，“你刚才也说过了，以前这里还有别的小吃摊，但每一家似乎都开不长久……那么，这其中的原因是不是也有可能和这对老夫妻有关呢？我相信那位老太太当时对你说对面摊子的坏话时，未必指的是今天那炸油条的小伙子，或许当时指的是别的早点摊……”

    说到这里，冯烨斜眼瞟了瞟身边的周莹，见她微微点头，就放下心来，接着说道，“所以啊，如果只是一次两次，偶尔对个别客人在背地里说别人家有问题，那或许可以说是无心之失，可这么长时间下来，再要说不是故意那就是自己骗自己了。”

    “哎，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吧，老太太或许的确有出于自家生意的考虑在内，但要说她们这完全是恶意竞争，怕是又有些过了吧？没准她更多的真是在为大家考虑呢，也许对方真的是卫生或者其它方面存在问题呢？”

    冯烨扭头看了她一眼，又笑道，“好吧，那就当你说的是对的。可是刚才你也看见了，那老大爷自己也不太注意卫生啊，而且我点的那几个包子，老太太是边给别人数钱，一边用手抓给我的……其身都不正，还说别人？”

    “你这人……真是……和老人家计较这么多做什么？”周莹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但随即她也笑了出来。“听你这么一说，最多我以后都不在外面吃了。”

    “嘿，我还以为周老师会爆发正义感，然后带头光顾对面的那家油条摊呢……那小伙子还真是可怜啊……啧啧啧……这么久了，连我这个初来乍到的人都看出问题了，他不可能不知道对面的老两口做的那些龌蹉事，然而他却选择了无视，更没有过去找他们理论，甚至动手。年轻人，能像他那么踏实、低调，好脾气的还真不多见……这也还罢了，好容易遇见有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最后人家却宁可自己在家做早餐，也不去他那里吃。哎……可怜呐！出个摊子多不容易啊，半夜就要起来……”

    “你……”周莹气得就要拿脚去踢他，但冯烨哪里会让她踢到，哈哈一笑，就朝前快步跑开。

    “别跑，你这家伙，太可恶了，给我站住。”说着，周莹也跑着追了上去。

    一番闲聊再加上打闹，这段路也就显得不那么漫长了。转眼间，两个人已经回到了楼前。

    而这时，先一步抵达的冯烨已经拿处钥匙打开了大门。

    看着气喘吁吁的周莹，冯烨不由笑道，“老……师，你……也应该……运动运动了……呼，好累。”

    周莹直接一个白眼甩了过来，“你还好意思说我？好像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吧？”她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位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的胖子一眼，笑道，“看上去，你比我更应该好好锻炼呢！嘻嘻……”

    冯烨苦笑道，“周老师，戳人短处可是很不道德的喔。”

    “是你想多了，我哪有戳你的……”周莹刚说了一半，忽然就住了口，接着就是朝冯烨一瞪眼，然后提起两个袋子就要朝屋里走去。

    冯烨也因为周莹这只说了一半的话，意识到了刚才自己那话中似乎带有歧义，不过他可没有故意要去调戏人家女老师的意思。话说，有哪个男人会承认自己的是‘短处’嘛？所以说啊，周老西，你说你那脑袋瓜子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啊？

    不过，冯烨转念又一想，貌似‘短处’两个字本身并没什么问题，应该是自己不该使用‘戳’这个字眼才对，如果换成‘揭人短处’，那就没有问题了。

    ‘哎，只怪自己小学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出来的……这不怪自己啊！’

    微微晃了晃头，冯烨清空了脑袋里这一瞬间产生出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见周莹已经进了屋，赶忙出声叫了起来，“哎，等一等。你把东西都拿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周莹闻言停下脚步，转头过来，有些诧异地问道，“你这是……还要出去？现在距离中午已经没多长时间了吧？那你大概几点回来吃饭呀？”

    冯烨拿出手机瞧了瞧，已经快九点了，的确也不早了。他沉吟了片刻后说道，“今天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中午肯定是赶不回来了……这样吧，我晚上回来吃。老师，你看这样成吗？”

    周莹点了点头，她当然也不会去问冯烨要出去办什么事，“那行，正好我才吃了早餐，午饭我一个人的话也就不用做了。只是，你晚上不要让我饿着肚子等你到太晚就行了。”

    这话听起来多多少少有些暧昧，明明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但假如让一个不明就里的人听了去，指不定就会把他们给当成是一对情侣呢。

    “好的，我会早些回来的。”冯烨笑了笑，又道，“对了，我屋里那张书桌下面有一个新买的电饭锅，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以去拿……我上边房间的门也是开着的……”

    冯烨这么说当然也是有原因的。看着眼前买回来的这么多食材，他忽然就想起了周莹的那个厨房里，貌似厨具并不太多。毕竟她只有一个人，自然也就不需要一次性烹饪太多的东西。担心今天她那里的厨具不堪重负，所以，冯烨就从空间里找出了一个中型的电饭锅，然后放进了自己的房间里。以他如今空间的大小，轻松就将整栋小楼都覆盖起来，这样的小事做起来，早已是驾轻就熟，根本就无需上楼。至于说为什么是要放在他房间的书桌下而不是直接放进楼顶的那间厨房，这却是因为他想起了周莹昨晚是进去过那间厨房的，当时那里边可是没有电饭锅的。虽然这只是一个小细节，但冯烨既然已经想到了，那么能够避免的地方也就不会处理得太过马虎。尽管以周玲那种马大哈的性格，很可能根本就不会留意到这些。但冯烨毕竟是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的，以后也免不了还会继续从他的空间掏物品出来，一次两次也许别人不会注意，但次数多了，总是难免会产生疑惑的。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冯烨就觉得该注意的地方还是要注意一下。

    “知道了。”周莹也不说再见，两只手提起所有的袋子，然后一转身，朝后一翘脚，就把那扇小铁门给蹬得‘砰’的一声关上了。

    冯烨看得摇头苦笑不已，这个家伙，哪有半点自己心目中老师的样子，哎……年轻人呐，毛躁！

    继续一个人沿河堤朝西边走去……

    刚才，他在和周莹在打闹过后，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去提及那些早餐摊子。

    老人家可怜吗？起早贪黑地，也的确是很可怜，但老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果然是至理名言呐！

    现代的人大多看人都是只看外表，见到老人家，就只会觉得他们辛苦，然而，整个这一片区的早餐生意都被他们用不正当的方式给垄断了，这又算不算可恨？那些被排挤得生意都做不下去的其他人又可不可怜？

    当然，这里边也许还会存在着别的一些说法或者隐情，但现在却也都不重要了。这个事情，其实是是非非，谁对谁错，真的很难说清。

    现实就是这样，每一个人，都拥有好几种面孔，没有人是单一的一种形象。通过今天这个事情，冯烨对人性又多了几分认识。

    在他看过的很多小说中，只要是反面人物，哪怕只是一个笑容，就会被形容成是‘邪邪地’。只要是染了头发，带着耳钉小混混模样的年轻人，就全部是流里流气的。似乎一个人，只要一出场，就已经给他的一辈子都定了型，好人永远都只做好事，对你好……而坏人和反派，就永远要和你作对，永远地作恶下去……

    然而，现实中，每一个人都绝不会那么简单……

    也许一个面目可憎，胳膊上有着刺青纹身的彪形大汉，其人心地却很好，很善良，对兄弟讲义气，对亲人关怀地无微不至，对老人也敬爱有加，从不欺凌弱小。走在街上，遇见不平之事时，必然会出手拔刀相助……这样的人，如果只看外表，人们会不会误解他？

    反过来，也许外表看上去是面目和蔼的老人家，然而，他私下里不仅欺行霸市，背地里还会搬弄是非，一旦被人发现揭穿，就倚老卖老，倒打一耙……可同样，若非知道其中内幕，只看外表，人们又会作出什么样的判断呢？

    所以，今天的这个事情，又教会了冯烨一个道理：看人，一定不能只看外表。很多时候，眼睛看到的并不是真的，只有用心去看，才能看到真实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