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伸出手挡在眼睛上方，略略显胖地手指好似还没有抽节的毛笋，手指根部还能清晰的看见婴儿似的小rou窝。阳光从中稀稀拉拉的**来，一明一暗，就像一昼一夜，不管你愿不愿意，时间就是这样走了，不为任何人停留或是后退。

    在萧琉璃没有去学堂前的十多年也就是这样的一明一暗之后，一天，一月，一年就过去了，没有觉得时间是有定义的，例如欢愉，例如‘我’的界定。

    毕业照片是萧琉璃人生的第一张照片，之前从四叔那里听说过又这样一个仪器，可以将人影和青春记录下来。那天到校之后却发现二叔已经在学堂里，主持了毕业典礼之后，由二叔亲自为比苏女子学堂第一批毕业生照相。

    十名女学生站在原地僵直了许久，步子起起落落一番之后，就都呆住不会动了。后来还是徐先生出来设计了样子：三名个高的女子站最后一排，双手交叠放于胸下；两名居中坐于椅子三分之一处，双手交叠；前排三名女子，左右中依次排开坐地上，双手搭于双膝上；余两名女子站在椅子两边二分之一处，双手交叠放于胸下。萧琉璃是坐椅子三分之一处，当镁光灯扑闪地时候，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惊呆了，嗯，还有隐隐被吓得要跳了起来冲动，好在二叔和徐先生之前就交代过注意事项，要不然大家肯定要抱着头跑了。

    昨儿二叔让芒种送了照片过来，波浪形起伏的花边，所有蓝衣黑裙的人都成了黑白小人，萧琉璃看着觉得有趣，就招呼谷雨和白露两个小丫头看。这两个小丫头看了也是一脸惊奇，戳戳点点还说自家小姐在这照片上看来更加严肃了几分，但这严肃中又保有自身的淡然，所以看起来还有几分像老太太佛堂里供奉的观音像。萧琉璃自己看了多次也不觉得，只觉地现在看来照片里的同学们都受到了惊吓，一个两个全都瞪大着眼睛，吓丢了魂，所以略显无神。虽然照片里那个黑白的自己嘴角微扯，看似轻松淡然，但只有自己知道，镁光灯闪的时候自己是被吓到嘴角抽抽了。

    萧琉璃打发谷雨、白露回去午休之后，就换了身月白色宽袖姊妹衫，黑绒长裙。关上圆花蝠窗，看了一眼双开木门的方向，然后快速地将藏于脚踏下的抽了出来。抽开戏本子上面裹着的白底挑红梅的绸巾，仔细看了看没有褶皱，这才掀起衣服前摆将书插到腰腹处。

    还有没走到听荷小榭，就有幽幽吴侬软语的唱腔传出“……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萧琉璃听着这唱腔，倚在圆月门边就抬不了脚了，脑里完完全全地被那一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给镇住了。

    回过神来，曲已经唱终，再看亭子内那个婀娜的身影已经半倚在回栏上，长长的水袖一只甩在身后，一只听之任之似的挂在回栏上，临着那半开半合的荷花，任其随风摇摆。

    “花嬢嬢，我过来还戏本子。”萧琉璃走到那身着水蓝色衫子的女子身边，双手奉上。

    “我道是何人放着好好的午休不做美梦，到这小榭边听我唱曲，原来却是我的小知音。”花千树转过身来，一张俏脸上红红白白上了妆，眼梢勾黛笔生生往上勾，一个回眸，一个抬眼笑，都能摄了人心魂。

    “琉璃丫头，过来。”花千树媚眼一挑，对着萧琉璃招招手，萧琉璃就笑着走过去坐到花千树身边，花千树看着这个粉面水杏眼的孩子，没由来就是喜欢，也难得这宅子里还有这样一个人儿是真心亲近自己的。

    当年自己刚走到萧家天井照壁处，就被一盆馊水泼得满身酸臭，也只有这个小人儿微笑着向自己走来，踮起脚尖拾走自己身上的菜叶，递上熏了茉莉香的绢子，而自己身边的男子却一脸暗黑，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然后自顾自地走了，自己就只能由这个小丫头牵着走到房间……后来问过萧琉璃当时是怎样想的，毕竟因为这件事，萧琉璃被萧老太太罚到祠堂跪了一天一夜。

    当时还像小粉团的萧琉璃想了想然后歪着头说：“花嬢嬢漂亮，像娘亲一样……”

    花千树斜斜歪歪的倚在回栏上，萧琉璃就乖乖的端坐在花千树腰腹凹回处。顺手接过萧琉璃送上的，花千树翻了两页，在笑着将书放到鼻尖细细嗅了嗅，然后俏笑开来，抓过萧琉璃rourou的小手佯装也嗅了嗅，这才开口：“我道今天这俗物看起来有些不一般，这细细一查，现在可算明白原来是染上女儿香了。”花千树不过是随口打笑，但是萧琉璃却想起自己将书藏于自己内衫外，不由得就脸红了，花千树看了，又是一阵俏笑。

    “琉璃丫头，你说若是你二叔知道我给你看这些个闲书，会不会就此休了我。”花千树说着瞟了一眼萧琉璃，这小丫头虽不动声色，但小手已经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若真能这样，还真能合了阮子淼那个两面三刀的假贤妇的意。”看着花千树艳若桃李的勾脸，萧琉璃将手心上的细汗不做痕迹的擦了擦，然后牵上花千树的纤纤细指。

    据说当年的花千树是益州红极一时的旦角，一曲下来，益州少年都争送缠头。有好事小报还有板有眼地说道：某军长为博美人一笑，全师将益州一山翻个底朝天，只求寻得旧朝“桂圆”的定情之物，想要双手奉上，只求美人一笑……而花千树则在风光正好时却甘愿嫁给了只有一面之缘的二叔为妾，其中缘由没有人清楚，当事人也没有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