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章 祭祀庙（中）

    点点星光逐渐聚集，那是一个淡蓝色的球体。距离愈来愈近，然后，星光爆射，化为满天繁星。

    星空下，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有大风吹过黄沙，漫天灰尘。荒漠里没有任何动植物，甚至连最常见的沙虫都看不到一只。除了死寂，就是荒凉。

    斗转星移，风沙吹过了无数的岁月，也不知道从哪天起，沙漠中出现了一株草。这株草看着是那样的小，那样的娇弱，或许很快就会被大风连根拔起。

    风起了，嘶吼着漫过沙海，漫过那株小草，它被这阵大风吹的左摇右晃，摇摇欲坠，但就是不肯倒下。无论风怎么刮，从什么方向刮，前一刻它马上就要被狂风淹没，但后一刻，它又倔强的站了起来。

    又是无数年过去，大风仍是日夜不停的想要摧毁这株毫不起眼的小草，但每一次它都顽强的挺了下来。它变得更加坚韧，更加强大，最关键的是，它的身旁多了好些同样的小草。

    这些草就如刚开始的它一般娇柔脆弱，但它们将根系牢牢的扎入大地，无论再大的风，对它们也无可奈何。

    在这许多年里，许多小草被大风吹散了，枯萎了，但有更多的草生长起来。渐渐的，沙海逐渐消失，绿洲开始出现。

    开始的时候，这块绿地很小，小到你几乎都看不到它。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块草地越来越大，直到所有的沙海被绿洲所覆盖。

    那株小草不停的生长，渐渐的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它枝繁叶茂，有不知名的七色鸟从遥远的天际飞来，它飞了无数年的时光，终于看到了一处能让它歇息的地方。

    于是，这只鸟停了下来，它在大树上驻足，然后歌唱。

    七色鸟的声音很好听，它的歌声吸引了越来越的小鸟，就连大鹏也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听它歌唱。

    鸟儿越来越多，它们每天都会用歌声同大树打招呼，因为这棵树就像它们的母亲，不但给它们提供了栖息之地，更给它们温暖和包容。

    日月交替，汇聚在这棵大树下的动物也越来越多。它们上蹿下跳，勤奋而快乐。它们每天都怀着感恩的心情替大树母亲歌唱。

    越来越多的小草成长为大树，更多的小草开出了花朵。于是，星空之下，到处都是一片花的海洋。

    某一天，天空突然开始下起了雨，开始的时候很小很细，渐渐的变得越来越大。狂风夹杂着暴雨倾盆而下，有很多花被打散了，很多不知名的小动物被洪水吹走。

    然后，雨停了，太阳出来。那棵最大的树周围开始形成了一片湖，湖水很清澈，不知几许深。

    被吹走的小动物尸体化成水中的游鱼，它们快乐的围着大树游啊，游啊，不停的吐着泡泡。

    又过去了无数年，大树老了，枝干开始枯萎，叶子开始凋零，它再也没有办法去庇护那些围绕在自己身边的花鸟虫草。

    它看过了太多的沧海桑田，日月轮回，它累了，太累了，它要停下来歇一歇了。

    枝干开始脱落，树叶变得发黄，然后连同树枝一块儿掉下来。开始的时候它们脱落的很慢，然后越来越快。

    大树下面落了一层厚厚的枯叶枯枝，这是它的尸骸。这些枯枝残叶越积越多，然后变成一座岛，一座很小的小岛。

    一朵花颤巍巍的开放在小岛正中，它经历了风，经历了雨，经历了雷电，所有的花草鱼虫都会对它招手，因为它是大树母亲所化。

    它越长越大，越长越漂亮。它有千般颜色，万片花瓣，它是一株独存于世的莲花。

    然后有一天，花朵正中的胚胎上结出了一个小男孩，他安详的沉睡，睡过了无数岁月，睡过地老天荒。最后，他终于睁开眼睛。

    小男孩跳下花瓣，美丽的小鸟啄下它们最漂亮的羽毛编织成七彩琉璃衣，温顺的小动物拔掉自己最柔软的毛发凝成九履璃光鞋，最凶狠的兽类拔了牙，断了角，以之幻化为九环魂引杖……它们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送给小男孩，因为它们知道，小男孩要去流浪，要去远方。

    他穿好了衣服，系好了鞋，拿上那根手杖开始远行。

    爬过一座座高山，趟过一条条小河，他听风的低吟，雨的哭泣，花的倾诉，水的流响，鱼的呢喃，鸟的歌唱。他走过日出，走过日落，走过无数岁月。

    终于有一天，他感觉累了，不想走了，于是便坐了下来。

    这一坐又是无数年过去，他感到孤独和疲倦。

    于是他起身继续前行，他将不听话的恶兽赶回林间，将挡路的大山移至天边。一念动便是天晴，一念动便是暴雨。光在他身前，影在他身后，时间是他的引路人。

    终于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类，所不同的是，他是男的，她是女的。

    女孩子眼中充满着迷惘和恐惧，下意识的朝他靠近。

    于是他说：“别怕，以后会有很多你和我，会有无数的我们。”

    他说的没错，又是无数年之后，大地上多了无数的人类。他们勤劳而坚强，团结而善良。他们开垦荒地，疏导河流，他们学会了用火烤食物，学会了用网捕鱼，学会了语言，学会了文字，更重要的是，他们学会了传承。

    再然后，人类的心思开始发生了变化，他们善良依旧但不再单纯，坚强依旧但不再团结，勤劳依旧但不再蒙昧……

    于是，他们不再钻木取火，他们不再撒网捕鱼，他们不再结绳记事……他们发明了炸药，发明了机械，最后……发明了战争。

    河流不再清澈，天空不再湛蓝，美丽的森林也逐渐失去了生机。有参天大楼拔地而起，粗大的烟囱中黑烟滚滚……

    到处都是呐喊厮杀的声音，鲜血如瀑布般泼洒，人们的面孔开始扭曲，兽性复苏，纯洁的灵魂被踩在脚下……

    他累了，她也累了。他们决定放手，然后回到两人初见的地方。

    他们继续走，翻过一座座大山，趟过一条条小河。他们走过日出，走过日落，走过无数岁月。

    只是，他们再也找不到当初的那个地方。

    他说：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

    他说：一切行无常，一切法无我，及涅槃寂静，是三是法印。

    他说：众生幻灭我独行，行无长路性生根。

    有雷鸣响于头顶，霹雳生于足下，他说：醒来。

    于是，陈庚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