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头狼先食
这一夜董卓父子研商董家如何壮大,杜震叔侄也是在房中正谈论寿宴之事。 杨章听得杜震相告此事,当下大骇,立即劝道:“震儿,你与董卓此计,可谓是背城借一、险中谋势,极是欠妥,一旦行之不通,董家庄在这陇西便再无立锥之地了,你我也将日无安宁。” 杜震却是一点也不慌张,与他回道:“杨叔,此计我已酌量多日,细枝末节也是反复推演,必不会失算。” 杨章仍不心安,急道:“这几年,你极好钩距之术,原来是要与董卓共谋大事。我本想梁冀已死,咱们叔侄便可安心度日了。你现在真要与他共举一番作为?” 杜震回道:“我倒无雄天下之心,只是想能帮义兄一把。”他是感念董卓收留他叔侄二人。想当年自己虽是无意施为,却是意同伤师灭道,这般行为,义兄也不嫌弃,自然要报答于他。 杨章道:“力能则进,否则退,做事可要量力而为。你与他此番谋事,却是将自己推在刀口之上,虽则你才十七岁,但你脑中有物,我也不能再多管束于你。不过,现在我却要求你一事。”杨章今日却是求起杜震来。 杜震自是不能承受,忙回道:“杨叔,你真羞煞震儿了,有事便尽管吩咐,今后休提求字。” 杨章手捋胡须,回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想你能早日成婚生子。”他正是怕杜震日后有何不测,想要为杜家早续香火。 杜震脸上一羞,尴尬回道:“杨叔,这件事太早了点吧?” 杨章道:“早知你今日诡事,在你刚满十五岁时,我便要你成家了。”原来男子年满十五便可成婚。 杜震苦笑,道:“便是义兄也是二十岁才娶亲,况且眼下,你要我娶谁家的姑娘?” 杨章立时回道:“怎能事事与你义兄比较?我看阿者者就不错,她对你也是颇为有心,况且今年她已十六岁了,我看就待董卓他爹过完大寿,我便将此事与他们提议。” 杜震心中欢喜,却道:“阿者者出身娇贵,人家也未必能看上我。”他却是担心起来,想来杜震对阿者者也早是有意。这也难怪,他自小到大,便是再无第二个姑娘与他如此亲近。 杨章却是不以为意,他道:“你杨叔无用,咱家门楣是要比她家低上许多。不过今日你帮得董卓,过后正好让他亲来为你cao办此事,倒也多了几分把握。” 杜震苦笑,心道:这等羞事,自己如何开口去求义兄?眼下还是要办好寿宴之事,才能解得杨叔心头之忧。他何等聪明,成婚之事刚提,便是知晓杨叔并不看好自己要帮义兄共谋大事,若要他心安,自是要做出些成就给他看看。 杨章离去,杜震闭门,闻府中敲起三更梆鼓,旋即盘坐床榻之上,竟是行起周天来。 时至八月初一,董家庄彩绫高挂,席开二百六十张桌,宴请亲朋。四方友人俱来贺寿,有那官家的各职吏员,地方上的诸多豪绅名士,陇西的大小羌酋。桌摆也是极其有心,院外二百桌,招待寻常人;院内六十桌招待吏绅这些有头有脸的汉人;唯独内厅只有一桌,坐的便是各位羌部豪帅。 董君雅在众人前簇后拥之下,游走于院子内外桌宴,而内厅之中却是董卓坐于主座之上。董君雅早不在当家,是以场面上的事都以董卓料理,当然这也是方便他行事。 这一桌共坐有十一位客人,有九位首领,羌部分别为:勒姐羌、当煎羌、封养羌、狐奴羌、乌吾羌、钟存羌、当阗羌,金城的义从羌,自然还有一位便是董卓的丈人牢姐羌的首领。这九位首领年龄都在四十到六十岁间。 另外两位则是年轻人:三十岁的滇真,他是先零羌首领滇那的大儿子;二十岁的滇拓,滇那的小儿子。 这十一位羌人都是身着异族服饰,个个粗鲁凶悍之貌。 论起各部势力,却是以先零羌部最巨,羌兵六万之众,在众多羌部之中也是参与羌乱次数最多的,是以先零羌也有甚有些架子。 首领滇那未来,却是派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而来。为董君雅祝寿事小,却是为沟通各部而来。这位滇真自小便历诸多羌汉战事,为人极有城府,从不喜形于色;而滇拓则是娇惯生养,目中无物,头脑有些简单。 酒桌之上,诸位俱是寒暄一番。这其余羌部都曾与先零羌共事过,他又势大,自是以他为尊。便是董卓的丈人乌谷桑达,已是五十来岁,在滇真兄弟面前也是谦卑起来。 董卓是主,便要先讲开宴词:“家父大寿,各位能来,便是给起董家庄面子,我董卓也是万分高兴,你们也都知我的脾性,喜好爽直之人,。诸位比我年长,但诸位此刻可要允我放肆,便是要与各位豪饮一番,今日大家不醉无归。”说完,他频频举杯与各位首领敬酒。 酒打一圈,董卓心道:便是在这酒桌之上,他们私下谋议起事却也是不肯透露半点风声给我,看来我也只能依附张奂了。况且不说别人,便是他自己的岳丈都未提过此事,可想董卓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不过一个驵侩罢了。 酒饮酣漓,董卓见诸位都起醉意,心道便在此刻。他笑道:“诸位,日前我去了一趟桑科草原,见一稀奇之事,我说来与诸位首领听听?” 乌谷桑达却是不喜自己这位女婿,起身道:“卓,你与诸位首领聊着,我去看看娜兰。” 董卓心道:自己这位丈人本就是依附先零滇那,在这酒宴之上自是没什么话语权,缺他也是无妨。他便不阻拦。 滇拓笑道:“董卓都值,桑科草原上有何稀奇之事?”这都值是羌语弟兄的意思,而先零羌正是雄踞在桑科草原之上,是以他很好奇董卓所见。 其他首领也是附和:“快来讲讲。” 董卓故做震惊状。道:“我见到一支狼群猎食,场面颇为震撼!” 滇拓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什么呐,董卓都值你真是没多见识,这就震撼到你了?我们草原上狼群众多,捕食频繁,没什么稀奇的。” 那些首领们听了,也笑道:“庄主,这狼群捕食有何好看?”他们都是不以为意。 滇真却是从不插话,只自顾自饮。
董卓继续道:“这狼群捕猎,都是集结合作,这事我自是知道。我震撼的却是它们进食之时,都说狼群之中也有身份高低,这次我却是眼见为实了。” 滇拓来了兴趣,问道:“这我倒还真没在意过,你倒是说说。” 董卓道:“狼群里面,不论成员多少,定是有只头狼,其它的狼便是从狼,是跟随头狼的。它们一起捕猎,精诚协作,谁也不遗余力,进食之时却是头狼先食最美味的内脏,吃饱之后方才允许从狼们进食。” 滇拓笑道:“这有何稀奇?头狼自是统领整支狼群,自是要先饱腹。” 董卓也笑,道:“这也自然,不过那次我所见,十只狼所猎却是一只小巧野兔,想必那群狼许久未进过食,实在饿的急了。那头狼食完内脏,它竟未饱腹,更是撕rou啃骨起来。另外九只从狼眼见猎物不够分食,竟然躁狂起来,这九只从狼先是合力咬死了头狼,再就是互相撕咬,最后却是只剩下一只没死却也伤重的从狼,它却也是无力再进食了。” 那滇拓哈哈大笑,道:“竟有这等事情?”他确是没心没肺,根本不懂董卓话中之意。 另外九位首领以及滇真听了,自然能懂,脸上立时全无笑意。心道:董卓今日这番话到底何意?竟用这个故事离间众人。 众人纷纷看向滇真,看他如何反应。滇真一笑,问董卓道:“董卓都值,你道我先零是那头狼,在座诸位便是从狼?” 董卓却是毫不紧张,反而大笑道:“哈哈,滇真都值,我还真怕你们听不出我话中之意,这下却是省却不少麻烦。”他倒真是胆大。 滇拓见他对兄长不敬,马上怒道:“董卓,你怎敢这般口气?不怕我们荡平你董家庄吗?” 董卓又笑,他道:“滇拓都值,我董家庄自是不敢托大,不过,我这番斗胆作为却是为你们大家着想。” 滇拓又要发威,滇真却是吼住他:“滇拓不要放肆,我倒想听听他如何是为咱们颇费一番心机。” 董卓见这才进了正轨,正色道:“你们以为我董卓不知晓你们私下密会?我当你们都是朋友,而你们却是不拿我董卓知心。” 滇真冷冷回道:“场面上的事,我们自会给你董家庄面子,但羌汉战事,你董家从来都是中立,更何况羌人内事,也无需知会你吧?” 董卓也不怒,只管言道:“两年前,你先零、零吾以及我岳丈的牢姐三羌联合起事,击败校尉胡闳,一时得意却是为皇甫规招抚,归附了他。而去年他便落了个‘货赂诸羌’的罪名,在朝堂之上被人弹劾,虽今日又起复用,如今他却是不敢再做怀柔之事。我只想你们知晓,你们若是这次起事再遇他来,可是不会再次美梦成真。” 他却是把这几羌起事的根本原由道尽,便是想再得些实惠。董卓告诉他们,皇甫规这条路却是行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