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有这么一群人，他们多是当世大儒或书画大家，自诩清流，美名曰不干政，却在政坛之外用自己的声望聚拢了一股不大不小的势力，或多或少地影响着政坛走向，更在士子中产生广泛的影响。于是就有人称这些人为”书学派”。

    莫承桂现在就是书学派中新秀人物之一，和派系中的领袖人物走的极近，俨然日后又是一派领军人物，而且，他还得到了宰相的认可，获得宰相一派不少人的青睐。

    丹族使臣走的那天莫承桂正办文会，唐玉上午参加完送别使臣的仪式，下午就参加宴席。

    文会请人不多，基本就是书学派中的名人，但送礼来的人却不少。

    唐玉到达时，门外已经是一派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

    相比那些拎这大包小包礼物的客人们，手上拿着一方锦盒的唐玉显得很不起眼。

    “状元郎，孤来迟了，勿怪。”她自然得到了隆重迎接，因此也笑脸迎人，表露善意。

    莫承桂上前行大礼，唐玉自然颔首致意。

    莫承桂细长的丹凤眼里露出一道精光，悠悠道：”皇太女殿下光临寒舍，令敝府蓬荜生辉啊。”

    唐玉不理会莫承桂话中的刺，只说：”状元郎过谦了。”

    说着，她命人奉上锦盒，道，”听闻莫先生对碑文很感兴趣，特找来一本拓本献与先生为贺，区区薄礼还请笑纳。”

    莫承桂面有疑色地接过锦盒打开，柔软的丝绸上平坦着一纸卷轴。莫承桂展开一看却是吃了一惊：

    “兰亭序！”

    众人大吃一惊，大堂内数十双眼睛都落在了莫承桂手中的卷轴上。

    兰亭序为王羲之经典，当世仅存三份，其中大夏皇室藏有两份，其价值不可估计，别人家珍藏都来不及，哪肯随随便便送人。

    唐玉这份心意岂是”区区薄礼”！

    这礼很贵重，唐玉身份又敏感得很，莫承桂就算是明面上已经拜倒宰相一派，这礼物对他来说，也是不俗了。

    当下，他眼眶就红了，珍而重之的收下了礼物，很是感慨。

    唐玉便笑道：”若是觉得太过贵重，不妨改日也送孤一幅手书，百年之后其价值比之这拓本也不遑多让，我皇室更多一份珍品。”

    莫承桂听唐玉这么一说就笑了，想想也觉得是，也不怕对宰相一派没个交代了。

    大堂突然安静下来，唐玉回头看去，不期然看到燕南翩然而来。

    燕南换了一身青色男子衣物，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少了外露的妖娆，更像一块真正的美玉，光华内敛，秀美卓然。

    他姗姗行来，引得人移不开眼。

    燕南一路与旁人微笑致意，却看也不看皇太女，径直走到莫承桂面前，深深一揖，道：”我家公子行动不便，无法亲自前来贺寿，特遣燕南前来拜见，还请莫先生见谅。”

    “无妨，无妨。”莫承桂含笑道，眼中透出一抹关切，道，”你家公子身子可好？”

    “家中公子……”燕南并不把话说完，只是露出些许悲戚与无奈之色。

    旁人见了都不禁扼腕，都想好好一个才华横溢的公子却不晓得身患何疾命运多舛，便都不再多问那位隐大师的消息。

    莫承桂一直想看看是何等钟灵毓秀的人物能写出那样一手好字，虽与着隐大师神交已久，也时有书信来往，却始终不得一见。

    此次亲下请帖本想结识一番，却不像听到如此噩耗，心中不免惭愧。

    莫承桂道：”可惜，可惜……是吾唐突了……”

    燕南道：”莫先生切勿自责，并非什么大事，我家公子自小如此，早已习惯了。只是燕南见公子平日出门多有不便，不免疼惜而已。”燕南说得似是而非，更引人往深处想。

    莫承桂点摇头道：”是了，是了，你家公子胸怀宽广非一般人可比，倒是老夫世俗了。”

    燕南微微一笑，双手送上一幅字画，道：”公子说，莫先生高傲自洁，一般金石玉器只能是污了先生的眼，可传世至宝公子又拿不出来，只好自书一幅字画聊表心意，还请先生笑纳。”

    莫承桂大笑：”怎么会，你家公子的字现在可是奇货可居！”说罢展开画卷，但见其中兰花迎风而立，工笔精妙，栩栩如生，清高韵味流卷而出，果非凡品。

    诗书之以狂草，洒脱自然，飘逸不羁，自有风骨，恰如诗中意境，又似写出了莫承桂的为人。

    “好字！”

    旁人纷纷抚掌叫好。莫承桂微笑道：”你家公子有心了！”

    燕南道：”先生欣赏就好，先生欣赏燕南这趟也算不辱使命了。只是燕南俗事缠身，这便要离去，还请先生恕罪。”

    “呵，无需这般客气。”莫承桂道。

    燕南拱手退下，经过唐玉身边时却停住，敛去笑容平平道：”皇太女殿下。”

    唐玉微微颔首算是受了燕南的礼。

    燕南冷冷道：”皇太女殿下，前日燕南多有得罪，还望皇太女殿下大人有大量别别计较。”

    “无妨。”唐玉回以同样冷淡的声音。

    燕南又说：”那日回去我家公子便责怪小人，说小人不或许小心眼挠了皇太女的虎须，小人心想也是，给公子添了麻烦甚是不妥，几日来心中纠结，今日特向皇太女殿下告罪。”

    “无妨。”唐玉还是这两个字。

    两人目光在空气中交错，嘴上怎么说都可以，眼神却骗不了人，傻子都看得出这两人间气氛不对，想起这几日的传闻，更加肯定了皇太女与隐大师得力助手不和的消息。

    莫承桂看这二人，燕南桃花眼被怨恨蒙上了灰色，反倒不美，而皇太女虽冷漠却也微微一笑，神色坦然无畏。

    不论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谁对谁错，就此刻心境上燕南差之太多。

    这皇太女委实不凡……莫承桂心想。

    名人办文会就跟演戏一样，成了一个大舞台，你方唱罢我方唱。

    燕南才走没多久，就听到外面先后有人来报魏王和长公主到。

    魏王只是派人将礼物送来，送礼的人进来拜见了一番便匆匆离去。这魏王也知自己在书学派上下再大功夫也没用，干脆做个表面人情就算了。

    另一边，长公主富丽堂皇地就进来了，在看到唐玉时只是微笑颔首。

    她贵为长公主，有先皇特许，可以四处走动，谁也不敢拦她，自然可以出席各种文会。

    一旁有人捧上一盆玉雕的竹子盆景。比巴掌略大的竹子以墨玉雕琢而成，通体灵光流乱动，雕琢精巧，纤毫毕现，竹下又以黄玉作土，红玉为盆，当真是稀世珍品。然而这份礼比之拓本不显其贵重，比之字画又输了风雅，加之莫承桂虽爱竹却不爱这等金玉之物，这份礼送的真是不讨人心。

    才亮出礼物，长公主就听到旁人议论，她是特意来讨好莫承桂了。

    她不想精心准备的礼物然落了下乘，恨得咬牙切齿，又怪唐玉出来搅场，又怨摄政王偏心，居然把仅存的大内藏品给了唐玉送礼，却也不想根本未必是摄政王的东西，而是唐玉自己海量书库里的藏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