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丑
萧潇被它看得头皮一阵阵发麻,脑子一懵几乎就要忘了此刻站在自己对面的是谁。 “老家伙”阴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声音和刚才萧潇所见的那个男人的声音十分地相似。只不过这道声音听起来阴森恐怖,全然没有一丝人气可言。 “你竟然能够看到我的过去,看来,藏在你身体里的那个东西可真是个宝贝呀!你说,我怎么就舍得放弃?”它对萧潇这样说道。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萧潇本不想怀这块璧的,但是她身不由己。 “我一定要……得、到、它!”阴冷的声音说道。 看到它的过去?听到这话,萧潇这才一惊:它说那是它的过去!原来,那是它的过去!那个男人,真的和这“老家伙”有关!不但有关,而且关系匪浅。他们俩,根本就是同一个! 萧潇的目光集中在它的下巴上,原来,这“人”虽然长得丑,但也并不是天生就没有下巴的! 果然,太过频繁的经历会叫人变得麻木。若是换做从前,身处这种境地,萧潇是决计不会想到自己此刻竟然还会有心情关心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的。 她应该先想想自己应该如何逃命才对! “老家伙”眼神犀利地看着萧潇,萧潇竟然奇迹般地没有怕得晕过去。不仅如此,她还直直地看着它的眼睛。 一种奇怪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 “丑……”萧潇忽然张开嘴巴说了一个字,随即她连自己也惊讶地捂住了嘴。 萧潇呆愕地看着它。 虽然这个“人”的确长得丑,虽然萧潇有时候说话的确不怎么给人留情面,但那都是被人惹急的时候才会有的反应。这会儿面对这个对她而言只有恐惧没有愤怒的“老家伙”,她竟然轻易地就说出了这样直白的一个字?! 但听到这个字,“老家伙”好似不甚在意,有那么一瞬,它的眼神看起来很奇怪,仿佛透过萧潇看到了遥远的从前…… 是一百年?两百年?还是更久以前?日子过得太久了,它已经不太记得了。 它只记得,那是一个太阳很毒的夏天,他流浪到一个小村庄里。他曾这样流浪过无数的村庄,多到他都懒得去记了。 他叫丑,出生在一个距离这个村子很远的另一个村子里。通往那个村子的路他也已经不记得了。 那一年,大雪纷飞,他出生在一个冰天雪地的寒夜里,但他的出生并没有给家里带来多少欢乐,因为他长相奇丑。 用他父亲的话来说,就是他是他父亲这一生之中见到过的最丑的一个人,没有之一! 母亲锤着被褥嚎啕大哭:“天哪,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呀!好不容易老来得子,竟然……竟然……” 父亲给他取了个名字,就一个字,叫做“丑”。 十岁以前,父亲不让他出门半步。他的天下,就只有一间房子那么大。 十岁那年,父亲将他带到了学堂门口,父亲说,他听人说人丑就该多读书,所以就带着他来了,并且告诫他要好好读书。 丑撇一撇嘴,读书有什么用?钟馗读了那么多的书,还不是栽在了一个丑字上? 学堂里面包括先生在内,每一个人都对这个整张脸都藏在黑布下的学生感到无比地好奇。但是好奇归好奇,学堂里并没有不准学生蒙面的规矩,所以,尽管学堂里面所有的人都对他藏在黑布下面的这张脸充满了好奇,但他到底还是进去了。当然,束修自然比其他人多。 无论是雨雪纷纷的冬季还是炎炎烈日的夏季,罩在他脸上的黑布从来没有摘下来过。尽管有时候汗水浸透了黑布,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一道青黑的染料印记,他都从不曾将它取下来过。 但有时候,越是藏得深的东西就越是叫人好奇得紧。 有一天,有一个同学,趁着他不注意,一把抓下了蒙在他脸上的黑布。 那一刻,他听见了抽气声、尖叫声、惊讶声…… 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着原本沉闷的课堂,他第一次感受到除了父母以外的嫌弃的眼神。原来,这就是丑。
一个和美刚好相反的字眼。 他呆愣地站在那里,忘了抢回黑布。 后来,先生知道了这件事情,却也没有责怪扯下他黑布的同学。 再后来,他离开了学堂,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 再再后来,年迈的父母终于熬不住,撒手去了。 他离开了那个村子流浪了很多地方,从一个村子到另一个村子,但是每当人们发现他那张奇丑无比的脸之后都对他敬而远之,眼睛里的厌弃袒露无遗。 偶尔,他和人们的距离稍稍近了一些,人们便会飞快地躲开他,有些人甚至会捡起地上的石头来丢他或者是放狗来咬他,就好像他的身上有一种会传染的病一样。大家生怕他会将“丑病”传染给自己。 三十来岁的人,仍然孑然一身。 就这样,一直到他流浪到萧潇刚才所看到的那个村子,他再也不想走了。 因为他在这个村子里面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和他长得一样丑陋的女人。 女人和他一样,从遥远的地方流浪而来。和他一样被人厌弃,和他一样孑然一身。 他们彼此一见如故,惺惺相惜。没有过多的往来,两个丑陋的人竟然很快地就走到了一起,你不嫌弃我,我也不嫌弃你。 谁说丑陋的人就没有爱情? 他们在远离村子的地方盖了一个小小的茅草房,像两个远离尘嚣的隐士。冬天寒风凛冽,夏天雨水连连。但他们过得很快乐。 天气好的时候,他们会上山打柴、挖野菜。运气好点儿,可以捡到野菇、竹笋之类的,运气再好点儿,还能抓到个把野味。 阳光照进树林,透过层层树叶打在他们的头顶,不美,但是挺温馨。 他们很珍惜这样平凡却又得来不易的日子。有些事情,在别人眼里看来容易,但换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未必不是难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