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终身劳役
游街持续了两天,然后我被吊在中心广场暴晒了一天,吃一些馊菜和臭水充饥。 以前我对自己说,我不相信天意。现在我仍然不信,我不相信自己忍受着这种非人的痛苦还能活下来是一种天意,我只相信运气。 后来我被送进了种植区,终身劳役,继续忍受着皮鞭的抽打。 我对于种植一窍不通,只是搬运一些重物,干一些杂活。那里的人会用一种十分聪明的方法运送更重的货物,困住十来头丧尸,堵住它们的嘴以免咬人,让它们拉着车行走。当然,必须要有人站在它们前边带路并且大声吆喝。 我与一群陌生人为伴,每天被警卫折磨,身上的伤口结痂后再裂开,再结痂,再裂开……而其余的劳役者们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在目睹过末世的残酷以后如果还能活着,那就没有人会想死。 对于他们的暴打与谩骂,我一味地装傻,沉默不语。这就是一个失败者应该遭受的惩罚了吧? 今天是个大热天,田间全是一些农作的人。他们在农具室领取农具、种子、肥料,为城市区的人生产粮食。 我躺在一块石头上偷懒,身上的伤口似乎有近一步恶化的迹象。伤口处已经开始溃烂,如果再不接受治疗,估计也活不长了。我只穿着一条内裤,浑身溃烂的伤口看起来令人头皮发麻。 “擦!敢偷懒?”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同时鞭子抽打在我的身上,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 我麻木地站起来,继续干活。 有两个人突然急匆匆地跑过来向大家问话:“喂,谁叫任长风?” 我认识他们,他们是老龙的手下。我们这个地方就像一个监狱,表面上都是由大学里的雇佣军看守。其实我们这些人谁都知道,在私下里老龙才是这里的老大。 “谁叫任长风?快特么站出来。” 我挪了几步,身边那个警卫猛地一鞭子抽在我的小腿上,嚷嚷说:“看什么看?你特么叫任长风么?别凑热闹,任长风可是那个造反的人。听说他厉害的不得了,一个人单枪匹马打进了城市区。” 见我不答话,他一个劲吹嘘,似乎想显得自己消息很灵通,“听说那个任长风身长九尺,面红耳赤,使着一把一百多斤的大砍刀,身体能挡子弹……”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瞪了他一眼,冷声说:“你就吹吧!” 还没等他动手打我,我赶紧站了出去,“我叫任长风。”那个警卫一脸难堪地看着我。 那两个人快步冲过来把我拖走了,留下那个警卫一脸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他也许想不到自己刚才殴打的那个没穿衣服裤子,浑身流脓的男人就是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的任长风吧?也许谁都想不到,那个自以为是的任长风竟然落魄成这幅摸样。 我被拖进了农具房,那里聚集了一伙人,一个个都不是善茬。 一个人向屋子里喊道:“龙爷,任长风带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屋里应了一声,接着就是一阵咳嗽。黑暗中,一个留着胡子的白发老头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两个跟班的在他身后跟着,以防那个龙爷摔倒。因为龙爷的两条腿沿着膝盖以下已经被砍得干干净净,裤子打了一个结。 老人看了我一眼,我低下脑袋不与他对视,眼角的余光瞥着屋子里堆放的农具器械。 他咳嗽了几声,身子稍稍晃了晃,接着传来一阵沧桑的讲话声:“你是任长风?” 我将脑袋埋得更低了,微微点了点头。 他继续说:“有人给了我两万经贸币,让我每天揍你一顿,不让你有好日子过。”不用他说我也能猜到给他钱的人是谁。 “你说我该怎么揍你?”他无奈地耸耸肩。 “你是谁?” 一个大汉呵斥道:“哥们,说话客气点,这不是你的地盘。” 老头的嗓子里发出沙哑的干笑声,“我是个残疾老人,是个活不了多久的人。”这不是废话么,看你那苍白的样子就知道是病重了。 我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谈条件的资格,要打就打吧,只要不打脸和不打JJ,浑身随便哪一处都任你打,我已经不知道疼了。我冷哼了一声,“要打就打吧。” 老头笑道:“你浑身都烂成这个样子了,还嘴硬呀?我连站立都要靠拐杖,拿什么打你。” 我没说话。 “其他人都出去吧,咳咳……”老头摸了摸胡子,示意其他人都出去,那些人十分听话的出去了。尽管这位老人已经病重,我也丝毫不敢怀疑他在这里的地位,更不敢挑战他的权威。 等人都走后,他放下拐杖,用手撑着坐在我面前说:“放心,在这里没人会打你,除非我死了。咳咳……” 他的话有点令我匪夷所思,既然刚才已经说自己收了钱,这会儿怎么变脸了?我疑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问:“你是什么人?” “咳咳……刚才说了,一个残疾人,命不久矣的老头。”他的回答似乎没有错,只是没答对方向,也丝毫不能解答我的疑问。 我又问道:“老先生,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捂着嘴剧烈咳嗽了一阵,我看见他把手掌上的血抹在了一旁的柜子腿上,“不想干什么,我和你是一类人。但我现在已经意识到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无法改变的,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死去,就像现在这样。而且不久后的你也会意识到,很多事情不是人的力量能够改变的。” “你的意思是?” “这里的格局不是你发动起义就能有所改变的,就算你杀了领袖,情形也绝不会比现在要好,甚至更糟。” “你到底是谁?” “咳咳……经贸大学的上一场起义是我发起的,我也失败了。”他接着说:“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你比我厉害多了。我连城市区的第一道军事封锁线都没有突破,而我的人差不多都死得干干净净了,你比我聪明。” “小伙子,放心吧,以后在这里没人再打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会尽力帮你,但前提是我还没死。如果某一天我突然死了,那你就要好自为之了。” “谢谢您!这一次,我只是没有想到城市区竟然在铁墙后面。下一次,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沉重的代价。”
“别做梦了,咳咳……无法成功的,没有办法改变的。” “我说的是真的,自古以来的中国,那些看似坚不可破的封建统治还不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推翻了?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呵呵,推翻又能怎样?年轻人总喜欢把事情看得太简单。要是我再年轻个几十岁,一定会被你的话打动,我会和你联手。但现在不会了,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老去。” 我不好再说什么了。 “我能让你在这里好好活着,但为了你的生命着想,我不想看见你再做傻事。别想从这里逃出去,没人能成功的,他们会杀了你的。” 我低头不语。 “你的冲动会害了自己的,年轻人,听我一句劝。” 我说:“谢谢!如果是在一个月前,我还会冲动,但现在不会了。” 于是这场愉快的谈话也就到此为止了,老头很守信用,我感觉他是在真心对我好。他派人为我清洗了身子,处理了伤口,给我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裤子。 从他那里出去之后,我整个人恢复了不少。穿着一件宽大的旧运动衫,一条有点烂的运动裤,这些衣服已经是他那里最好的了。 终于有衣服穿了,也没什么好挑剔的。除了不停道谢,我真不知道怎么去感谢这个即将死去的老人。 在我离开时,他提醒说:“为人要低调,不要让外边的人知道你任长风在这里过得很好。到那时候不但我救不了你,连我都会提前死去不得善终。” “谢谢!”面前的老人令我想起了我父亲,和学院里那些和蔼可亲的老奶奶老爷爷们。 我在这里一直低调生活,从不与人搭话。直到几天后,林枫和一群人被押送了进来。 他义无反顾地对我说:“风哥,我们要把你弄出去。你放心,我们要把你弄出去,咱们不会就这样完蛋的,这事儿还没完。”我真感觉自己没脸再面对他。 “风哥,咱们只剩下这些人了,你说什么我都干……”阿乐脑袋上缠着带血的布,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你说吧,要我干嘛我都干。虽然失败了,但老子这辈子都没感觉到这么爽过,我跟着老二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这么风光过。” “你脑袋没事吧?”我摸了摸他头上缠着的破布,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是头缠纱布。 他哭着说:“没事,一点也不疼,真的不疼,去他大爷的。” 我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劝道:“不疼就老实待着,别干傻事。”我说完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以后无论他们商量什么我都不参加,无论他们对我说什么我都不搭理,就像不认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