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赌战
清风环绕,秀木昂扬。丁青山骑于一匹高头大马之上,在军兵的簇拥下,行进在通往齐州的大道上。 本应意气风发,他却有些遗憾:早知道事情能这般轻易解决,就用不着让莫小雨和慕子云逃走。也不知道他俩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昝君谟换过一匹马,与他缓辔并驾,一路闲谈:“丁兄弟枪法如神,本将也算见多识广,却始终没能看出你这路枪法出自何处。” 丁青山欠身道:“昝将军过誉。在下出师不久,未经历练,不足为提。不过家师有云:此路枪法名为丁家长枪诀。” 昝君谟缓缓颌首:“原来是家传枪法。” 丁青山摇头道:“家师虽待我如子,但与我并非血亲。当年突厥犯境,百姓流离,家师于乱军之中将我救起,见我有学武之材,收我为徒,悉心教导。那时我尚年幼,与双亲失散,忘记名字,便从了师姓。” 昝君谟问道:“能教出丁兄弟这般高徒,不知令师是何方高人?” 丁青山道了声惭愧:“我下山前,师傅曾经说过,如果我不能成为将帅名扬天下,便不得提起他老人家的名字。” 昝君谟“哦”了一声,道:“令师有如此要求,看来对你寄予厚望。齐王殿下现在求贤若渴,不知你可愿归于他的帐下?” 丁青山点头道:“在下曾听闻齐王荡寇威名,愿从齐王,报效国家。” 昝君谟微笑道:“丁兄弟高志,本将必会向齐王殿下推荐。” 丁青山大喜,拱手道:“多谢将军提携。”有如此良将,齐王当是一位贤明之王。投奔于他,总算学有所用。师傅所托之物,当可物尽其用。 昝君谟摆手笑道:“丁兄弟才高若此,定能荣登天佑榜榜首,到时候受殿下重用,说不定以后我还要靠你提携呢。” “何为天佑榜?”丁青山虚心向昝君谟请教,随后得知:齐王建天佑府,招揽江湖豪杰,对付泰山山贼,按军功大小和武艺高低排得一榜,名为天佑榜。天佑榜前五名者,可由齐王赐封正规军衔。 骏马奔驰,山风洌洌。想到只要排入天佑榜前五,便可领兵杀敌,得遂壮志,丁青山雄心陡起,狠不能立刻就跟山贼打上一场。 老天仿佛听到他的心声,随着一声马嘶,道侧传来一阵急骤的蹄音,十数名骑手快马而来。 岭西十一兽!看到那些骑手,丁青山不由两眼放光:真是磕睡了送枕头,想打架了送山贼。 手握长枪,他纵马上前,冲至队首。 “是姓丁的小子!”岭西十一兽认出是他,也是大喜过望,立刻展开阵形,拦住去路。 “又是盘龙三角阵,能不能有点新意?”丁青山故意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兽大双斧一错,瞪眼喝道:“臭小子,两次不战而逃,你是怕了我们吧?” 丁青山冷笑道:“笑话,小爷岂会怕了你们这帮小贼。不过是不想浪费时间,戏耍你们一番罢了。” “废话少说,有胆上前较量!” “这次你可不要再吓得逃走。” 其他众兽纷纷叫嚷。 昝君谟催马来到丁青山身边,问道:“你与这伙山贼相识?” “打过两次交道而已。”丁青山脸色微红。虽是无奈,他可不愿让这位昝将军知道,他曾失手被山贼抓到过。手握长枪,他开口道:“请将军允我独自破掉此阵。” 昝君谟望着那阵,皱眉道:“你可有把握?” 丁青山慨然道:“此地开阔,放手一搏,在下当有七成把握。” “好,本将军便为你掠阵。”昝君谟应允。 “且慢!”兽大冲丁青山叫道:“你曾说过,如果我方有高手可战赢你,你便将所怀之物相让,此话还作不作数?” 丁青山道:“当然作数!”虽是戏言,此时却不能短了志气。 兽大志满脸得意地笑了起来:“我方高手已经请来了。” 丁青山放目四望:“在哪里?” “是我。”一人淡淡应道,声音不大,却远近可闻。紧接着车轮声响起,一辆乌蓬马车从大道驶来。 千丈传音!丁青山心中一凛,此人当是劲气高手。 马车停住,车夫撩开车帘,一人缓步走下。兽大等人连忙避让双旁,神态极其恭敬。 那人将手一抬,自有车夫送上一柄金色长槊。 但见那槊,长约丈八,槊头如枣,金钉遍布。那人持槊而立,渊停岳峙,卓然不群。 丁青山看完武器,再细看那人相貌之时,不禁心生疑虑:此人面如傅粉,唇若涂脂,这般貌美,他手中武器莫不是纸糊的? “尚天华!”昝君谟却是一声惊呼,见丁青山愕然,他解释道:“丁兄弟小心!此人就是绿林九省五路的匪首尚天华。” 丁青山讶然道:“你没有认错?” 昝君谟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嘿然应道:“绝对不会弄错!”天佑府张有众匪画像,尚天华的悬赏高居榜首,赏银已由十万升至百万,他岂会认错。 丁青山面上一喜,冲来人高声喝问:“呔!你可名叫尚天华?” 尚天华微微皱眉,道:“正是。” 丁青山再问:“你可识得莫小雨?”事关重要,还是要先确认清楚。 尚天华微怔后,道:“昆仑无别门的莫小雨?” “果真是你!倒省了许多功夫。”丁青山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尚天华沉下脸来,道:“你因何发笑?” “你知不知道你抓错人了?”想起莫小雨说过的话,丁青山笑声渐大,“你抓的那个姑娘名叫路小花,根本与昆仑无别门没有任何关系。” 尚天华不语,突然迸发出森森寒意。 岭西众兽集体一抖,全都下意识地倒退数步。 丁青山犹自放声大笑:“居然连个白痴都能抓错,看来你比那白痴还要白痴。” 小心地瞄了瞄尚天华的脸色,兽大冒死谏道:“堂主,这小子手里可有咱们要用的东西,你现在还不能杀他。” 丁青山好不容易止了笑,敛容商量道:“喂,既然你抓错了人,那就快快放了路小花姑娘吧。”他答应过莫小雨去找尚天华救人,既然在此遇上,就不用再绕远路上泰山了。 尚天华铁青着脸发问:“你认识路小花?” “不,我认识莫小雨。”想起那个白痴,丁青山心中一柔,不由笑意又生。 “你想要我放过路小花?”尚天华的脸上居然也浮现出一丝笑意,高深莫测地道:“不如你我来赌上一局:你若能赢我,我便放了路小花。我若赢你,……”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住。 丁青山爽快接上:“你如果真能赢我,我便将师傅所赠之物双手奉上。”在听到莫小雨讲尚天华如何如何厉害之时,就想会他一会。何况师傅也曾说过,如果他不能用得此物,需将此物馈赠英才。谁是英才他不知道,但首先得要赢过他!
“不,”尚天华嘴角微翘,目中锐光一现,“既然我这边的赌注是人,你那边的赌注也当同等才对。如若我赢,我要你到我身边为奴!”人若为奴,随身之物自然跟来。 “好!”丁青山张口应下。就算有些本事,他才不信这个娘娘腔能够赢他。能一战解决问题,可省去诸多麻烦。 话不多言,尚天华拎槊上马。 丁青山亦驱战马退出十数步外,蓄势待发。他收起平日飞扬跳脱,气凝镔铁枪,肃然以待。这赌注事关莫小雨所托之人,那可大意不得。 对手由一个狂妄小子变得老练稳重,尚天华也变得凝重起来,无关赌局,那件宝物,他势在必得! 突然之间,凛冽的秋风静止下来,地面尘土不起,似承受到莫名的压力。 一片枯黄的秋叶,飘飘荡荡,落于二人之间,未及落地,即被绞为碎片。 好强的劲气!昝君谟识得厉害,忙令军兵退出二十丈外。 岭西十一兽摇摇欲坠,却不敢擅自退离。与堂主同来的车夫仍顶着劲气在圈内观看,这时候要是退了,待比试结束,就洗好脖子,准备挨堂主的刀子吧。 “结阵。”兽大打了个手势,令众兽重新布回盘龙三角阵,这才勉力抗住。他暗自心惊,姓丁的小子与堂主相对居然丝毫不落下风,看来他所言非虚,与自己相战,确实未尽全力。 “杀!”丁青山大吼一声,率先攻击,双马交错,举枪相刺。银色的枪影成排涌现,气势之浩,若千万军兵同时出击。正是丁家长枪诀之:兵锋枪海! 尚天华不慌不忙,抬槊格挡。手中金钉枣阳槊金光大作,张开一道灿烂金轮,将所有枪影拒之于外。 对手好强!只一招便破了“兵锋枪海”。丁青山一惊之后,随即大喜。他师从名家,加之天生神力,艺成下山以来,也曾与人较量,却从未遇到过真正的对手。 “好!”他长啸一声,眼中满是亢奋的光彩,枪影一浪接一浪攻去。 竟然没能将之击退?尚天华微怔。他的内力承袭自上一代高手,劲气之强,非比寻常,与敌相战时往往一击便可退敌。他不由提起精神:此子虽然年纪轻轻,却不可小觑! 二人瞬间战至一处。 槊与枪,化作两条金银光龙,腾跃不休。 这下可苦了岭西十一兽,战圈之内,二人的劲气散流不停飞击在他们身上。兽大首当其冲,足部深陷于土,却仍免不了东倒西歪的命运,如同饱受飓风催残的幼木。 昝君谟手下的军兵十分识趣,早在战斗一起,便全都躲至更远处。虽不至于被误伤,却也看得目驰神炫,根本分不清二人招式。 身处军兵的保护之中,昝君谟稳稳坐于马上,却是观战者中最自在的。他看得分明:银芒虽然攻击凶猛,但一遇金光,倒有大半化为无形,而另一小半,被阻挡于外,如同流星一般,激射四散。 姓丁的小子竟能与尚天华勉强斗成平手!他惊讶之余,更多的却是欣喜:尚天华与其麾下悍匪曾多次羞辱齐王,是齐王必除之而后快之人。今日尚天华被那小子抵住,正是杀他的大好时机!他紧握长弓,暗将羽箭扣于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