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比要命还要命的毛病
萧引迈步向二人走来。 望着萧引的双目,银霞不由慢下脚步。她的心脏突然狂乱不安地跳动起来,似乎如果走过去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忽觉手上一暖,却是被公子夜轻轻握住。定了定神,她稳住脚步,抬头迎上。上次的事,总要找他问个清楚! 萧引在三步外站定,看了一眼银霞,不客气地对公子夜道:“有人想要约她单独谈谈,请你离开!” 公子夜一边嘴角翘起,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看你也不像要说什么好事,我女人的事我当然要在场。” 萧引的瞳孔倏地一缩,转向银霞,沉声问道:“你真的要他在场?” 银霞下意识地握紧公子夜的手,点了点头。熟悉的面容上却是不熟悉的神情,这个陌生的萧引,不知为何令她心生不安。 萧引目光阴鹫地问向公子夜:“你确定要在场?” 公子夜挑眉与他对望:“当然。” 萧引语带威胁:“你可不要后悔!” “呵呵,果然不是好事。”公子夜笑道,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是男人就别那么婆婆mama,有事说事,没事走人。” 萧引狠狠地盯了他片刻,转身道:“跟我来。” 一辆不起眼的墨色马车停到二人身旁,银霞与公子夜对望一眼,登上马车。 待二人坐好,萧引关上车门,与武士押车而行。 马车里,车窗由黑蓝色厚布封住,车箱内只能透进朦胧的微光。坐在这样昏暗的车厢里,本就心神不安的银霞越发觉得压抑。 公子夜饶有兴趣地研究了一会儿车窗,对银霞道:“这窗子做得倒是遮阳,可是这样不就看不到外面的风景了?” “笨死了,他是要带咱们去一个秘密的地方,不想让咱们知道路。”银霞正心烦意乱,顺手敲了一下他的头。 “哇,公主真聪明!”公子夜揉揉脑袋赞道:“你说他们这么神神秘秘的会是为了什么事情?” 是呀,如此神秘行事究竟是为了什么?银霞仔细思量起来,刚才萧引说是有人找她,看来他是听命于人。那么就不会是为了个人私事,如果这样的话,很有可能是为了她高昌公主的身份。 银霞突然冷静下来,如果事关高昌,那么自己就必不可以大意! 行了些许时候,马车停下,萧引打开车门。 二人出来一看,车子停至一处僻静的院落之内。此刻日已偏西,天空飘起了乌云,愈发显得昏暗阴沉。 萧引将二人领进院内的一间空屋里。 银霞扫了一眼屋子,这里并不是正厅而是一间由偏房改成的库房,屋子里堆放着许多上着锁的大木箱。 萧引令一名武士通报,他与其他几名武士守在门口。 公子夜如逛自家般地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然后走到窗前,掏出块丝巾,将窗下的两只木箱擦拭了一遍。 银霞本欲有千言万语要问萧引,但萧引却对她不闻不看。正踌躇间,公子夜请她来坐,她抿了抿嘴,走到公子夜身旁坐下。 不大会儿的功夫,一名女子婀婷地从外面进来。二人看去,正是那位曾在颐东苑茶楼打过交道的女子。 那女子走上前来,对二人微笑着施礼道:“能邀到银霞公主前来,小女子深感荣幸!”此时她换作一身居家的装扮,高腰襦裙,浅妆淡抺,虽气质依旧冷傲,但面上已无当日冰霜,看起来和蔼了许多。 见她如此礼貌,公子夜和银霞也都起身还她一礼。 公子夜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姑娘的待客之道倒别致得很,这里好像不是正厅吧?” 那女子淡漠地说道:“失礼之处还请公子包涵,只因我想请银霞公主看样特别的东西。” 公子夜眨眨眼睛:“看来这件特别的东西就在此地?” “正是。”那女子转头望向银霞道:“只是这件东西不能随便给人看,否则的话……”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住。 “否则怎的?”公子夜笑着问道,毫不在意她对他的疏离。 “否则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女子冷然说道:“也许看过这样东西的人会少了舌头,或者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 公子夜眉梢一挑,笑嘻嘻地道:“哇,看来这件东西非常有趣!” “公子你猜错了。”那女子冷冷地说道:“第一,这件东西一点儿也不有趣;第二,这件东西常会引起纷争,世间为了它枉送性命的人不在少数。三公子是个聪明人,性命与看一眼无趣的东西,两者之间你会选择哪一个?” 公子夜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这个人即怕痛更怕死,当然不想平白丢了性命。不过我还有个比要命还要命的毛病,别人越不想让我看的东西,我就越是想看!” 那女子研究般地注视着公子夜,然后也叹了口气:“这个毛病还真是要命。” 公子夜点点头,严肃地道:“非常要命。” 那女子向萧引示意,道:“既然三公子不在乎性命,那就只好他请看了。” 萧引面无表情地走到窗前,拿出钥匙,把刚才公子夜与银霞坐过的大木箱子一个个打开。 银霞看后一愣,刚才自己竟然坐在满满一箱子的金条上面! 公子夜吹了声口哨:“好多的钱哪,真是闪花了本公子的眼睛!” 那女子道:“我没有骗你吧?这东西既不好玩,也不好看,实在不太有趣。” 公子夜点头:“果然无趣的很。” “不过这些无趣的东西也许对银霞公主有用。”那女子瞟了一眼银霞,对公子夜道,“接下来我想跟银霞公主谈件秘密,三公子可还要留在此地吗?” 公子夜苦着脸道:“一个重金之下的秘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秘密。我这人最最怕死,也不想因此没了舌头。” 那女子向萧引挥了下手:“那么就只好恭送三公子离开了。” “且慢。”公子夜笑嘻嘻地道:“小生想跟姑娘讨个人情!” 那女子奇道:“哦,三公子想讨什么人情?” 公子夜一边嘴角高高翘起,笑着说道:“如果我不听姑娘的秘密,却猜中了姑娘的秘密,姑娘可否留下小生的性命与舌头?” “这倒有趣,我便为三公子破例一次吧。”那女子饶有兴趣地问道:“不知三公子猜到了些什么?” “我猜到的是,”公子夜眯起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姑娘乃是昔年梁王萧铣之后。” “三公子果然聪明!”那女子压下心中的惊讶,肃然问道:“只不知公子是如何猜到的?” 公子夜瞟了一眼萧引,慢悠悠地说道:“首先这位老兄与姑娘十分亲近,其次这位老兄姓萧。”
那女子道:“这似乎并不能成为理由。” “理由嘛,其实到处都有。”公子夜身子滴流一转,围着屋子踱起步来,“从身边来讲,这里虽是库房,但我刚才却发现这些装金子的箱上并无灰尘。”他在那女子身边停住脚步,盯视着她道:“想来姑娘的这些无趣之物是刚得到不久,也许就在那次颐东苑的聚会之后。” 那女子眼中锐芒一闪,随即淡淡地说道:“三公子猜谜的本领倒是很强。” 公子夜微微一笑,继续踱步:“能令精明的江南商贾慷慨赠金,必是对他们有深恩大惠之人。”他转身瞅了萧引一眼,说道:“而能令这位萧老兄放弃十几年的旧主,改投新主,他与姑娘的关系必定非同一般。他既姓萧,又牵扯到十几年以前的旧事,便让我想到另一个姓萧的人——梁王萧铣。 二十年前,隋失其鹿,英雄竞逐。西梁宣帝曾孙萧铣,自罗县起兵,称梁王,号鸣凤,建都岳阳。他拥精兵40万,雄踞南方,此城亦在其势力之下。梁国初建,部下诸将自恃有功,骄恣专横,经常无端杀戮。萧铣恐日久难制,以休兵耕种为名,裁削诸将兵权。此举引将帅怨恨,相继谋乱,萧铣逐一将之诛杀。自此梁兵分散于各地,形势渐弱。后来唐兵围城,梁王萧铣不愿百姓受战火涂炭,只身出城降唐,却被唐王所杀。百姓感其恩情,后人有诗赞曰: 隋失其鹿竞争雄,铣续梁帜呼万师。 罢兵营农自苦心,奈何峻节将不明。 一朝唐师临城下,天不祚梁空嗟叹。 百姓蒙患终不愿,江陵降帜卷高风。” 公子夜一口气说完,盯住那女子紧紧不放,勾唇一笑道:“不知小生猜得可对?” 那女子眼中锐气尽散,垂下眼睑,缓缓地舒了口气道:“这似乎并不难猜。” “的确不难。”公子夜点头,“梁王义举,小生向来佩服。听说他有一女,名唤芍芊。” “正是小女子。”萧芍芊一双美目凝视着公子夜,道,“不过有两点公子还是猜错了。” 公子夜拱手道:“愿闻其详。” 萧芍芊语声低沉地说道:“第一点:二十多年过去,仍记念恩情之人并不太多,所以我们稍微用了一点武力才得到这些无趣的东西。”她指向萧引道:“第二点:他本是萧氏远戚,我才是他的旧主。” “原来如此。”公子夜微微颔首道:“那么小生便斗胆再妄自揣测一下萧姑娘与银霞公主所要商议之事如何?” “公子请讲。”萧芍芊的眼中已完全没有先前的漠然。 公子夜慢慢踱到银霞的身边,歪头轻笑道:“如今萧姑娘有钱却缺人,银霞公主有人却缺钱,萧姑娘找银霞公主合作必是为了复梁大业,不知我可猜对?” “公子冰雪聪颖,一猜即中。”萧芍芊轻叹一声,转向银霞问道:“不知银霞公主意下如何?” 银霞一直在聚精会神地聆听,见她发问,一脸严肃地指着萧引说道:“在此之前,我要先问他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