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温二公子的烦恼
月初升,夏微凉,此时最惬意的事情就是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可偏偏有那无法不做之事,总是不能让人好好安歇。 菊南温府二公子的屋内仍亮着灯,送走今晚的第一位客人“寒剑”徐绍风后,他今晚的工作才开始不久。 “二弟。”随着一声招呼,大公子温浩文从外面走进来。 “大哥,四弟那边你谈得怎么样了?”刚坐下来的温浩才微抬起头,不报希望地问道。 “还能怎样,四弟执意比武,我也劝不了他。”温浩文满脸无奈地在他对面坐下,问道:“你与‘寒剑’又谈得如何?” 温浩才揉着额头道:“唉,有个四弟就够头痛的了,没想到这位‘寒剑’也是个劝不动的主儿。” 温浩文问道:“想他昆仑无别门也是名门正派,他不会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吧?你是怎么劝他的?”老江湖都知道,行走江湖不仅仅靠的是武功,更靠的是与众门派的交情,面对温家这种几乎可以在本地呼风唤雨的世家,很少有人会不给面子。 “我当然是好言相劝。”温浩才摊摊手道:“黄金、美女、甚至连镇宅之宝龙跃剑都拿了出来,他却仍不松口,定要与四弟比个高下。” 温浩文惊道:“你竟然连龙跃剑都拿出来了!这件事父亲知道吗?” 温浩才道:“父亲已将家财交予我掌管,如今事态紧急,相较于秘库里的那件宝物,我倒也有此权限。” 沉默了一会儿,温浩文道:“如此名剑放在江湖上早就哄抢了,他‘寒剑’身为一名剑客居然能毫不动心?” 温浩才叹气道:“我也本以为此剑一出,事情必会解决。谁知他不仅拒绝此剑,更说要尽全力与四弟比试。除四弟之外,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固执己见、嗜武如命的江湖剑客。” “如此说来,此人的性格倒与四弟十分相像。”温浩文也叹了口气,言语中带了几分责怪之意,“我就早说过,既然‘寒剑’与四弟齐名,就不要去试他,你偏不肯听,如今可不是自损颜面。” “并不是二公子不听劝,只因我也想知道‘寒剑’为人如何。”话语声中,一人从里屋走出,他全身被黑色紧身衣包裹,衣料下隐现微微鼓起的肌rou,由里及外散发出一股干练之气。 温浩才道:“大哥,我来给你引见!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京城名捕,刘夏凉刘捕头。” “刘捕头。”温浩文彬彬有礼地起身行礼。 刘夏凉站定还礼,打量着温浩文。江湖传言,温大公子因体弱多病,家财全由温二公子打理。看这位大公子确实生得一副文弱书生模样,与那二公子的精明强干全然不同。算来他已见过“文、才、武”三位温家公子,倒都名符其实。 温浩文道:“不知刘捕头为何要去试那‘寒剑’?” 刘夏凉道:“我有一桩案子牵连到‘寒剑’,故此请二公子帮忙一试。我听二公子说起‘黑蝠’之事,‘寒剑’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此地,不能不说事有蹊跷。” 温浩文忧心忡忡地道:“想那‘黑蝠’号称天下第一神偷,被他盯上本就够头痛的了。偏偏在这种时候‘寒剑’还要与四弟比武……”他忽然灵光一现,问道:“刘捕头要试探‘寒剑’,莫非怀疑他与‘黑蝠’是同伙?” 刘夏凉摇摇头道:“我本有些怀疑,但现在看来,‘寒剑’与‘黑蝠’并非是同一路人。” 温浩文道:“刘捕头此话怎讲?” 刘夏凉道:“今夜二公子试过‘寒剑’,可以看出‘寒剑’并非是个能用利益打动之人,他是真心想与四公子比武。再者,‘寒剑’与‘黑蝠’虽都名滿江湖,但两人却有本质上的区别。‘黑蝠’以盗成名,‘寒剑’却以侠成名,他曾多次孤身追捕过大盗和恶贼,若说他这样的人会与‘黑蝠’联手,我觉得不太可能。” 温浩才接口道:“那依刘捕头之见,‘寒剑’为何会来得如此凑巧?” 刘夏凉道:“世事难测,未到水落石出之时,我也不敢妄下断言。就目前状况而言,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兵来将挡。”顿了一下,他道,“听二公子说过,‘黑蝠’曾先后两次夜探温府,第一次是探查贵府的地形,第二次却直奔四公子守候的摘星楼,看来他对贵府的宝物势在必得。” 温浩才长叹一声道:“‘黑蝠’乃当今天下第一神偷,江湖传言,被他盯上的宝物还从来没有失手过。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那两个武痴定要在此时比武,真是不知轻重!” 刘夏凉想了想,道:“事态紧急,非是在下妄图打探,贵府的宝物究竟为何物,不知可否告之一二?” 温浩才道:“说来惭愧,我们兄弟三人虽奉父命看守此宝,但这宝物究竟为何物,却只有父亲一人知晓。我只从父亲的话语中隐约得知,此宝与温家的发迹有莫大的关系,而父亲的归隐也与此宝有关。” 刘夏凉点点头,道:“此宝倒真如江湖传言的那般神秘。” 温浩才与温浩文对望了一眼,后者对他缓缓点了点头。温浩才诚恳地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对刘捕头隐瞒。前些时候,父亲曾去信给礼部尚书,说等他过完此次寿辰,就会遣四弟护宝入京,将此宝献予当今圣上。而尚书大人也回信说,要派兵护送。” 能惊动礼部尚书的宝物必非等闲之物。刘夏凉沉吟了一下道:“宝物一旦收归国库,势难重现江湖。难道说那‘黑蝠’已知此事,所以才会加紧行动?” 温氏兄弟又对望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温浩才忧心冲冲地道:“此事极其隐秘,温府之中除父亲外只有我们兄弟三人知道,却不知那‘黑蝠’从何得知?” 温浩文道:“可恼的是,四弟言道,为了明日的比武,今夜他要闭关修炼。他与‘寒剑’比武之事已闹得满城皆知,想那‘黑蝠’必会蠢蠢欲动。父亲既与礼部有过约定,若宝物在此之前于温府遗失,温府上下恐怕要以欺君大罪论处。” 刘夏凉道:“‘黑蝠’之事刘某既然遇上,自当尽力。” 温浩才和温浩文目露惊喜,同时行礼:“如此就有劳刘捕头了!” 刘夏凉还礼:“份内之事,两位公子不必客气。” …… 夜深临,人不眠,温勇正带着一队守夜的庄丁巡逻。 十年前,温勇并不叫温勇,他曾与朋友一起,凭借手中一口利刀,在江湖上闯荡出不小的名气。在一次惨烈的江湖械斗中,温勇重伤,朋友不幸身亡。伤好后,温勇突然厌倦了刀头舐血的日子,此时正好温淩夜相邀,他便改名换姓做起了温府的二总管。 这些日子温府闹贼,搞得大家都睡不好觉,但温勇毫无怨言,相比于从前江湖上的刀光剑影,现下的几夜未眠实在算不得什么。
温勇一边低叱庄丁们打起精神,一边四下留心察看。这队庄丁常年跟随于他,全部是他精挑细选、知根知底的本地人,武艺也由他本人亲自指点,人品和武艺都极为可靠,只是实战经验少了些,正好趁此时机磨砺一下。 楼静人安夜如墨,庄丁们在温勇的督促下抖擞精神,默然穿行。 黑夜总给人产生无边的遐想,然而“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这样情怀只适合于诗人,而不是温勇这种职责在身的人。正如花叶的掉落,并非源于美丽的忧伤,而是有人隐于其中! “谁在那里!”温勇抽刀在手,警觉地指向数步之外的花丛。随着他的喝声,跟在他身后的庄丁们“哗啦”一下子围了上去,所摆方位完全依他平日训练,便是高手也一时难以逃脱。 “哎呀呀,我在这么隐密的地方待着,都能被你们发现,真不愧是温府护庄第一队。”花树丛中,一人懒洋洋地称赞,口气中却毫无诚意。 “三少爷!”待看清楚那人之时,温勇不禁眉头暗皱,“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猜呢?”公子夜慵懒地笑着,自树后拉出一名女子揽在怀里。那女子窈窕性感,有着一副凹凸有致的好身材,浓妆艳抹的妆容在月色下尤显勾人。 温勇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屑。温府之中谁都知道这位所谓的三少爷是位私生子,他轻浮放荡,关于他的绯闻流言层出不穷。不过虽然暗地里谁也不当他是三少爷,但明面儿上却都并不扯破。 温勇板起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说道:“二少爷已下庄主令,今夜全庄戒严,请您不要随意走动!” “什么竟有此事?”公子夜一脸遗憾地问道:“那么花蕊阁能去吗?” “不能。” “泠风榭能去吗?” “不能!” “螺明湖呢?” “泠风榭不能去,螺明湖自也不能去!” “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可真是麻烦。”公子夜报怨了一句,又道:“曼舞亭能去吗?” “不能!”温勇眼中开始冒火。明明说了不要随意走动,还故意东问西问,你当我们都像你这么闲吗! “好吧好吧,鸣翠园总能去吧。”公子夜退让地说道。 “不能!这里就是鸣翠园!!”温勇吼道。 “有话好好说嘛,你发什么火呀。”公子夜甚是和颜悦色,耸了耸肩道,“如此良宵,你说我该去哪里才好呢?” “请三少爷立刻回房!”温勇深吸口气压住怒火。比起与冰冷冷的四少爷说话时容易“着凉”,这位三少爷却更令人“上火”! “好吧好吧,知道了!”公子夜搂着美人转了个方向,背对着温勇,潇洒地挥了挥手。 温勇与一众庄丁目送他揽着美人洒然而去。 一名庄丁忽然灵机一动,对温勇道:“他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您说他会不会是贼?” “就凭他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他要是贼,也得有那个本事!”另一名庄丁恶言恶语地嘲讽,其他庄丁哄然笑应。 “胡说八道什么,继续巡逻!”温勇保持威严,斥责一声。庄丁们迅速整队,继续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