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冤家路窄
银霞纵马在前,农家大汉健步如飞地紧跟于后,竟是半步不拉。 这样行了半盏茶的功夫,眼见得前方就山路,银霞却始终未能将他抛下。 银霞侧目看去,但见那农家大汉一脸沉着,步若流星,不见他如何用力,每一步的间隔却有丈余。他呼吸平稳,脚步均匀,上山亦如履平地。 银霞不由暗暗称奇,忽地被他勾起了好胜之心:这四条腿若是被两条腿比过,岂非笑话! “驾!”她清咤一声,拉紧马缰,陡然提速。 银霞称奇,却不知农家大汉心中更是惊叹。骑马上山甚需马技,稍有不慎,轻者马腿折断,骑手滚落马下,重者坠于山底,人马皆亡。这里山势险峻、山路崎岖,若是常人大都会下马牵着走过,而这位姑娘不仅不收缰,竟还敢加速,显是对马术颇有信心。但见她容光焕发,面带微笑,神情中充满勃然自信,马儿在她的控制之下,灵活自如地犹若身体的延伸。农家大汉不禁暗挑拇指,好一位英姿焕发的马上女杰! 行了一会儿,前方到得一处极窄的转弯。银霞猛地一拉缰绳,坐下马一声长嘶,前蹄高抬,在窄道上重重一踏,矫捷如电地蹿了过去。 农家大汉毫不示弱,他深吸了口气,身体突然高高飘起,竟脚踏山壁,从马与山体的夹缝中,如一阵风般地钻身而过。 转弯瞬间被他俩甩在身后,二人仍是并驾齐驱! “你的轻功很好啊!”银霞缓了马速,转头对农家大汉由衷称赞。她骑在马上,毕竟占了便宜。这农家大汉与她一路相比,竟能平分秋色,她心下很是佩服。 “姑娘的马术精湛、实属罕见,刘某佩服!”农家大汉朗声大笑,冲她一挑拇指。山道狭窄,有好几处可以说是险恶,她骑马与他并行,却能令马身不碰他分毫,除了马术不俗之外,心肠也端的不错。 他哈哈一笑道:“在下刘夏凉,不知姑娘可否将名字告知在下?” “有何不可!”银霞爽朗地答道:“我叫曲银霞。” 刘夏凉笑望着她,说:“曲姑娘,看你也是位心思端正之人,不知你与温家有何冤仇?不妨说给我听听,也许我可以帮上些忙。” 银霞淡淡地说道:“也谈不上什么冤仇,只是我家昔日与他家常有生意来往,如今我家破落,急需银两,他家却不肯救急。”她对刘夏凉也心生好感,此人身正影端,隐约散发出一股浩然正气,但贡银数目巨大,她并不认为他能真的帮得上忙。 “原来如此。”刘夏凉皱眉道,“那你现在去他家所为何事?” “当然还是去他家借银子。”银霞脸色微红。虽已下定决心,但那个“偷”字,仍是说不出口。 刘夏凉问道:“你需要多少银两?如果可以,或许我能帮你向他家做个中保。” “多谢刘大哥!”银霞抱拳作谢,诚心感激。他是她来到中原后,为数不多的愿意帮助她的人。 刘夏凉想了想,又道:“如果温家不借,我再帮你想想办法,我在江湖上还算有几分薄面。” “倒也不用劳烦刘大哥,他家公子已答应帮我。只是现在银子要得急了,我想提前去取。”银霞心领了他的好意,不想把他牵连进来。但见他一身衣服极为朴素,料也不是富裕之人。她问道:“不知刘大哥所为何来?” 刘夏凉道:“我是来找温家四公子的。江湖传言,温四公子剑术高超人品不凡,不知你对他可有了解?” 银霞哼了一声道:“剑术确实不凡,人品却未必上乘。” 刘夏凉道:“此话怎讲?” 银霞道:“他仗着有点本事,对人冷傲得很。” 刘夏凉了然地点了点头道:“世家公子难免如此,却也不能因此就说他品行不佳。听姑娘的口气,莫非他曾得罪过姑娘?” 说实在的,温浩武曾与银霞有过数面之缘,却全都没有给银霞留下好印象。第一次见面他便以高高在上的口吻对银霞说话,已令银霞不满。后来校场上众女子对他追捧,他却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更令银霞瞧他不顺眼。接着他又在银霞一肚子火气时上门冷声责问。银霞在中原四处碰壁,见得冷脸多了,对冷言冷语特别敏感,温浩武给她的感觉正是最讨厌的冷漠之人。 因此银霞没好气地说:“得罪倒也谈不上。不过你这么关心他干嘛?听说最近他家正在为他四处选妻,你问这些莫不是想去与他攀亲?刘大哥,我看你为人不错,所以才好心劝你:那种人虽也算得上是有才有貌,但那种性格只能远远看着,相处起来却未必开心。” 刘夏凉听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我来找他可不是为了攀亲。再说我妹子也早就嫁人了。” 银霞有些好奇地问:“那你去他家又是为了什么?” 刘夏凉道:“我是捕快,去他家自然是为了办案。” “办案?”银霞忽然有些心虚。她现在去温家可正是为了行窃,这位刘大哥竟好巧不巧的是名捕快!人家说冤家路窄,她二人在此地相逢,算不算得上就是冤家路窄? “正是。”刘夏凉点了点头。 银霞猛地住口,将头扭向一边:温家曾有盗贼出没,刘夏凉既为捕快,莫非是温家请来捉贼的?要是这样的话,自己不正是他要查办的人。 看到她的神情突然转变,刘夏凉淡淡一笑不以为意。江湖中人忌讳官府那是常情。他和气地笑了笑道:“其实我来也是为了江湖上的事。不久之前,就在离此地数天路程的碧水县虎末坡,发生了众门派群斗互戮的惨案,三十余名各派高手全都相互残杀而死。此案参与门派之多,牵涉人员之广,实属罕见。” “哦,竟有此事!”银霞惊叹一声,神情略缓。 刘夏凉道:“据我所查,此役之中可能还有一人生还。据知情者说,那是一名混身散发着寒气的青年剑术高手。在江湖之中,修习冷系剑法且跻身高手之列的青年只有两人,一位是远在昆仑无别门的‘寒剑’徐绍风,另一位便是此地菊南温家的四公子‘霜空剑’温浩武。”
“所以你才会问我关于温浩武的事?”银霞接口说道,放下心中顾虑。他不是为盗贼之事而来就好。 刘夏凉道:“正是。依查案规矩,我必要见到他本人问个清楚。” 银霞想了想,说:“我倒觉得温浩武不太可能去做那种事情。” 刘夏凉道:“哦,为什么?” 银霞撇了下嘴道:“温浩武狂傲自负,单打独斗还差不多,不像是会与人群殴的人。” 狂傲自负?刘夏凉不由得一笑。看来那位名满江湖,博无数佳丽芳心的温家四公子在曲姑娘心中还真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二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来到山顶。 “来者何人?”庄门前,有庄丁前来查问。 刘夏凉抱拳上前道:“京城捕快刘夏凉求见温四公子。”说着取出一块金牌递上。 庄丁接过看后,恭恭敬敬地还了金牌:“原来是御赐金牌刘名捕刘大人!请刘大人稍候,在下这就前去通禀。” 刘夏凉点头收好金牌,退到门旁静立等候。 银霞甚感诧异地望着刘夏凉:看不出来,他还挺有名气!听萧引讲过,捕快不是没有官职吗?他为什么会被称为大人,还有什么御赐金牌? 想着她要去做的事,银霞心道,自己最好还是离他远一点儿。跟刘夏凉道了声别后,她径往庄门内走去。 庄丁依旧拦住她道:“你若是与他同来,就请稍等。” 银霞道:“你不认得我了?我下午的时候才刚跟你家三公子从这里出去。” “三公子?”庄丁眼中流露出轻蔑,傲视着她道:“二公子有令,非常时期,闲杂人等不得入庄!” 银霞看出他的轻视,强忍怒火道:“那么我是徐子瞻选中的舞姬,这样总可以进去了吧。” 庄丁道:“那你可有三总管的手令?” 银霞奇道:“什么手令?” 庄丁道:“正选舞姬都于庄内排练,除非有三总管手令,否则不可随意出庄。” 银霞眉头微皱,心道:她可没领过什么手令。进个府还么麻烦,这温府里的破规矩还真多! 庄丁见她迟疑,目现了然,神情更为倨傲:“舞姬的甄选早已结束,三总管有令,落选舞姬不得再进入府内。” 银霞不悦地说:“我并非落选舞姬,你家三公子可以证明。” “还是三公子吗?”庄丁口气一变,语气中带上了明显的嘲讽:“姑娘所说的三公子至今未归,估计今夜是不会回来了。只姑娘一人,又是深夜,我怕姑娘进了府也没地方睡觉。还请姑娘明日再与他一同进府,现在还是请回吧!” 银霞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讥讽之意,却也看出了不敬。她心中不悦更盛,禁不住就要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