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温家的三少爷
银霞阴沉着脸,走过去开门。 屋外,一人白衣似雪,华贵冷傲,来者并不是银霞以为的公子夜,而是温四公子温浩武。 银霞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问:“你来这里干嘛?” 温浩武丝毫没有受到她态度的影响,一如既往地冷冷开口:“你刚才的舞蹈之中暗含鞭法,究竟是何人所授?” 听到他冰冷的口气,银霞就更加有气:“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温浩武微怔了一下,又问:“你武功不弱,为何要来温家做舞姬?” 银霞一肚子的气正没地方出,听闻此言犹如火上加油,她“哼”了一声,正要作答,公子夜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冲着温浩武气急败坏地大叫:“喂,是我先约到她的,你可不能夺人所爱!” 他拉起银霞的手,甜声唤道:“美人儿,你可是先答应过我的,不能变卦哟!” 还在这里给我装模作样!银霞一见到他,胸中怒火腾地燃烧到顶点。她用尽全力甩开他的手,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劈头盖脸地骂道:“你就别总把人耍着玩了,温家的、三、少、爷!” 她转头向温浩武吼道:“你当我想啊,这冰冷无情的地方我才不愿意再待下去!” 两句话把公子夜和温浩武说得都愣在当场,却见银霞扭头回屋,隔了片刻拎着包裹出来,对二人喝了声“让开!”便甩下二人,不顾而去。 公子夜与温浩武对视一眼,表情均是如出一辙的僵硬。 公子夜先回过神来,捂着脸“哎呀!”一声跳了起来,无比怨恼地对温浩武叫道:“都怪你偏要和我争,看把美人儿惹恼了吧!” “不要总把我与你混为一谈!”温浩武脸色铁青地低吼了一声,重步离去。 冰冷无情,形容得可真是好呢!公子夜嘴角微弯,眼底泄出一丝笑意。抚了一下额发,他朝银霞跑走的方向追去。 银霞怒意滔天地一路疾走。什么公子夜,什么用十两银子做生意,原来不过都是一场骗局!他一个温家的少爷,怎可能引自己这个不相干的人来偷自家的银子!一定是他闲得无聊,故意找自己取乐。这些狡诈的中原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喂,你可不能就这样走了,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完呢!”路旁枝叶一响,公子夜从一条花间小道上蹿了出来,伸手挡住她的去路。 银霞怒道:“让开!” 公子夜一脸受伤的表情:“这可是你第二次打我,你对我也太狠了吧!” 银霞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不想再被打第三次,就给我让开!” 公子夜挡住去路,不肯走开:“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让开!”银霞根本不听他说话,怒气冲冲地出手推他,“我不想再和你们这些狡诈的中原人有什么牵连。” 公子夜不防,被她推了一个趔趄,声音忽地一冷:“就算我这个狡诈的中原人有些事情没和你说清楚,但你这个西域人却也没有遵守承诺,咱俩半斤八两,谁也不要说谁!” “谁和你半斤八两了!”银霞本要昂首从他面前走过,一听这话一下子火了,“你给我说清楚,我没守什么承诺了!” 公子夜冷着脸道:“那好,我现在要讨回你欠我的东西,你不会反悔吧?” 银霞气道:“我什么时候欠你东西了?” “前天晚上你打我时,答应以后偿还,现在你把欠我的东西立刻还来!”公子夜一本正经地伸出手。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银霞思索着,忽然反应过来:“不对!那次你也是另有所图吧,我凭什么要还你!” “你也太无情了,刚才我还帮过你。”公子夜眼神哀怨,伸出十指向她展示,“你看,现在我的手还疼得很呢!” 银霞冷眼看去,他十指红肿,个别指尖还渗出血来,想是刚才弹琴所致。《山河日落》,家乡的舞曲呀,好久没有跳过了……银霞心中忽地一软,那首曲子节奏极快,记得以前弹奏此曲之人都是戴着义甲,他不仅没戴义甲还连弹了两遍,难怪会伤到手指。 公子夜见她眼生迟疑,眼睑一垂,又来软语相求:“我要的不多,只要你肯听我把话说完。就算我另有所图,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所图的是什么吗?” 银霞被他搅得心生烦乱,瞪了他一会儿,道:“好,你说!” 公子夜立刻笑嘻嘻地凑到她的面前:“这话说起来有点儿长,而且还涉及到我的个人隐私,咱们去那边的假山后说吧。” 银霞略一犹豫,还是随他来到花园的假山之后。 “还是这里好,又僻静又隐蔽,最适合说些见不得人的事了。”公子夜一脸满足地振臂呼吸。 “你到底说不说?”银霞一脸的不耐烦,作势要走。 公子夜忙拦住她:“你别急嘛,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说起。” 他来回踱了两步,这才说道,“你应该听说过温家公子是按‘文才武略’起名的吧?” 银霞道:“有所耳闻。” “按‘文才武略’起名,所以温大名为温浩文,温二名为温浩才,”公子夜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数道,忽然停步转身,“但你可知为什么温四却没有按顺序起名为温浩略,而是叫作温浩武吗?” 银霞听他这么一说才觉出奇怪,嘴上却说:“你们温家的事我怎会知道。” “其实原因很简单!”公子夜忽然长叹一声,神色黯然:“只因在温浩武出生之时,温大老爷并不知道还有我这个本应排行第三的儿子存在。” 银霞被他的表情及话语挑起了好奇,不由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子夜苦笑着道:“这话的意思就是,我是一名私生子,在温四出生时,温大老爷根本就不知道还有我这个三儿子活在世上。”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所以他给温四起名为温浩武,而十几年后他终于承认我是温家之子时,我被他命名为温浩略。” “就算这样,你现在还不是在做温家少爷。”一番话虽勾起银霞的同情,但她可没有忘记他曾欺骗过她。 公子夜转身望天,背对着银霞缓缓说道:“名为略,即是一个可以省略的人。身为私生子,我在温家毫无地位可言。我不曾在温家长大,直到十四岁时,我第一次来温家认祖归宗时,你知道我得到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银霞好奇地问。 “是十两银子的路费。”公子夜语声涩重,“一名少年直到十四岁才在偶然的机会下得知自己的身世,他立即满腔喜悦,不远万里地前去认祖归宗,然而得到的却是十两银子的遣返路费。”略顿了一下,他极缓地说,“你能想像当时的我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吗?那种从天上掉到地上,从极度渴望到极度失望,无依无靠、无家可归的心情你能理解吗?然而我却只能耻辱地接受那十两银子,因为我不想饿死在温家门口,当时我早已身无分文,上一次吃饭已是数日之前。”
不知是不是阳光耀眼,银霞想起自己在温家的遭遇,再望向他的背影时,竟感到刺目的苍白。她缓声说道:“所以你找上我,是想向温家讨回公道?” “我并不是要讨回公道,而是要讨回属于我的东西。”公子夜转过身来,目光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可以说温家之所以能有今天,皆因当年我娘赠与的一件至宝。” 银霞恍然大悟:“原来你所要偷的温家秘库中的宝物是原本属于你娘的东西。” “不错!据我所知那件宝物被温家藏于秘库之中,而你需要的银两也可在温家秘库里获得,你我联手,正好各得其所。”公子夜望着她,目光烁烁:“现在,你可还愿意继续我们的生意?” “可是你为什么不将这些早点告诉我?”银霞心中还存着些微疑虑,“我最讨厌说谎的人,更不想和一个连名字都作假的人合作。” 公子夜轻叹了口气,道:“如果当时就告诉你,我是温家的三少爷,你还会答应与我合作吗?” 银霞被问得默然无语。 公子夜又道:“再说我根本不曾用过温浩略这个名字,所以我并没有骗过你。” 银霞奇道:“你从来没有用过温浩略这个名字?” “是的。”公子夜语气平淡得似在讲述别人的事情,“我是温家的污点,因为我的存在说明当年的武林第一公子并不是凭真才实学官居上品。温老爷恨不得从没有生过我这个不孝子。当年他认下我这个儿子,也是百般的不情愿,而我更不曾用过他给我起的这个名字。” “那你用的是什么名字?”银霞问。 “在这里,我就叫公子夜。”公子夜眼中闪过几分戏谑,“但温家的人并不承认这个名字,而他们叫我温浩略时,我也不予理睬。” 银霞盯视着他,似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真伪。 “要我跟你如何说,你才肯信我?”公子夜长叹口气,一脸落寞:“你想想看,那温四何曾称我为兄长过?便是温慧,她身为温家的三总管,也从未曾把我当少爷看待过。” 银霞忆起温浩武对他冰冷的态度,确实与他说的话相符。她心中疑虑尽去,云过色霁地说道:“好,我与你合作,你得宝物,我得银子!” “可是,”公子夜忽然脸上现出一片哀怨,“你说过不会再冤枉我,刚才却又打我,而且还是当着温四的面!这么的让我颜面扫地,你说这次又该怎么算?” “你说要怎么算?”银霞望着他脸上的五指印,心中大窘,自己刚才下手可真重啊。 “要不还是记帐吧。”公子夜一本正经地提议。 “好,我不会赖帐的。”银霞肃然应下。 “那上次欠的呢?刚才应该不算是还了吧。”公子夜笑嘻嘻地问道。 银霞的脸一下子黑了,刚冒芽的同情心立刻缩了回去。哪有人刚说完自己的悲惨身世,转头就嬉皮笑脸地向人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