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梦

    “姓古的那个女人那么聪明，她有没有发现我留下的残片，又究竟能不能找到去地狱的路呢？”石凤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黄沙漫天，幽幽地想着心事。突然，她脸上一红，又轻声道：“石大哥，这时候，你在哪里，又你会不会想起我呢？”

    “凤妹，你在说什么？”一个年轻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她的门口，轻声地问她。

    石凤头也不会地回道：“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年轻的男人似乎有点愤怒，他的眼眸中简直就要喷出火来，但他也只是将紧握住的拳头重重地砸在门框上，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就离开了。

    夜色渐起，屋内已燃起了灯。石凤仍旧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窗外已一片漆黑，风沙中，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她觉得自己看得很清楚，一切都很清楚……

    姑墨国早已灭国多年，可幸存下来的族人还活着。尽管，他们散居在大漠的各处地方，并且有的人活得很苦，可他们还是活着。更何况，也有很多勤劳的族人活得很幸福：有成群的牛羊，还有很多的孩子。

    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男人们骑上马背，挥舞起马鞭，将成群的牛羊带到水草丰美的地方。女人则在屋前屋后的田地里劳作，种青稞、种菜。孩子们则在阳光下自由自在地嬉戏；太阳落下的时候，男人们又将牛羊带回围栏里，女人们早已在屋子里准备好了晚饭，灯已燃上，屋子里散发出柔和的灯光，还有牛羊rou、饭菜的香味。男人们开始喝酒，女人们开始唠叨，孩子们开始打闹；当夜更深时，许多的屋子里又传出阵阵的鼾声、梦呓声……

    生活不就是这样？姑墨国存在的时候，族人就这样生活。姑墨国不存在的时候，族人也是这样生活。

    复国、复国，究竟是复谁的国，又为谁复国？

    石凤又是一声叹息。

    窗外，黝黑的夜色中，也有一个人在叹息，正是那年轻的男人。

    他心里在想：当年，我们姑墨国是何等地强盛？我们的族人是何等地幸福！可这一切，都被那些外族人所毁灭！这些年来，我们成了亡国奴，没有了国家，族人四处漂流，又时时被人欺负，我们为别人做牛做马，别人却过着优渥的生活。哼，都是那些外族人夺走了我们的一切……

    年轻的男人叫撒木措，其实，他的生活一点也不差。住在高大的华屋里，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珍馐美食，出门坐的是高头大马。人群中，他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向他恭敬地行礼，又恭敬地称呼他为小王爷。

    可是，撒木措从来没想过，他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得来的？他只知道姑墨国已经灭亡，他们都是亡国奴，他们一直被外族人欺负、**、压榨！甚至，他也一直这样对他的死忠之士这样说……

    复国！我们一定要复国，我们一定要让姑墨这个名字重新响亮起来！

    但他并不能公开、高调地去做任何与之相关的事情，一切都只能悄悄地进行。他虽是小王爷，却只是外族统治下的一个“伪王爷”！他所做的一些若是被朝廷知道，迎接他的将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突然，黑暗中有人轻声道：“孩子，你为何要叹息？你是姑墨国的小王爷，你的身上肩负着复国的重任，好男儿又岂能叹息！”

    撒木措立即转身过来，向那人行礼道：“父王，孩儿错了！”

    撒木措是小王爷，那他口中称呼的父王就是老王爷了。老王爷穿了一件纯黑的长袍，黑夜中，他的脸上也遮住一块黑色的面纱。看不见他的脸，但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威严。

    老王爷似乎很满意，他没办法不满意，至少，对于小王爷、他最宝贝的儿子，他一直都是非常满意的。

    撒木措年轻、英俊、聪明、武功又高，最关键的是：他很听话，他的脑子里已充满了复国的理想，他已经做好了为复国奉献一切、乃至生命的准备。

    老王爷道：“孩子，我知道你很喜欢她，可天下漂亮的女人不知有多少！你看见了一棵树，但不能因此而忽略了一座森林。等我们的计划完成，姑墨国复兴大业既成，到那时，什么样的美人还不是由你任意挑选！”

    撒木措一愣，缓缓道：“父王，其实你知道，我心里只有凤儿一个。天下漂亮的女人再多，但对我却是如浮云，我是不会再喜欢别的女人的！”

    老王爷也是一愣，却也说不出话来。

    夜更深，也更宁静。

    还是老王爷打破了这种宁静，他轻声道：“那你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么？”

    “嗯！”撒木措轻声道：“赫连真他们已经被我引到大沙漠中去了，黑沙暴果然再起，听说这一次的黑沙暴乃是近十年来最厉害的一次。在大漠里横行了数日，所到之处，黄沙漫天，可以掩埋一切，相信他们应该走进了黑沙暴，应该不会有人能活下来！”

    “哼！”老王爷道：“都是那丫头惹出的祸端，我早就说过，这个丫头跟她娘一样，是天生的祸害，可你就是不信！我们的计划很完美，也一定会成功，所已，你一定要保持清醒，千万不要再被她误了事！”

    撒木措似乎有点不满，他最心爱的女人在他最尊敬的父王口中竟然成了“祸害”，但他又不能反驳，他只好轻声道：“父王，凤儿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她只是不会想很多的事情……”

    老王爷似乎有点生气，道：“孩子，为父的可是过来人，男女之间的感情，总是会变化的。哼，难道你不觉得她这次回来，整个人都变了。”

    撒木措又说不出话了，老王爷见状，只得道：“总之，现在已到了很关键的时候，这些天，已经有很多人向咱们这里赶来，你一定要安排好，切不可再节外生枝！”

    “孩儿知道眼前的事，孰轻孰重！”撒木措低声道。

    老王爷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道：“孩子，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去歇息吧！”

    天明，太阳又从东方升起。沉睡一夜的小城又恢复了生机，热闹了起来。沿街的商铺，纷纷开门做起了生意，尤其是那些茶楼、酒肆里，更是人声鼎沸。撒木措正坐在一间茶楼的二楼雅座中，临街的窗打开着，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精致的早点，还有一壶香茗。

    撒木措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街道上。

    每天，街道上都会有很多的人，但最近一段时间，街道上的人更多。撒木措敏锐的双眸，若鹰隼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街道上出现的人。过去的一个时辰中，街道上出现了至少三十七个陌生的面孔。当然，这些陌生的面孔都无一例外地装扮成进城的村民、走街串巷的小贩、和尚、道士，居然还有三个女人装扮成妓女的模样，脸上抹着浓艳的脂粉，穿着花哨的衣服。这些人在街上走过，又消失在街上！

    撒木措觉得很满意，他终于拿起筷子，夹了一只已经不怎么热的烤包子，慢慢地吃了起来。“三十七个，算上前天的四十八人、大前天的五十二人，还有明天的十三个人，那就是整整一百五十个人了！父王让我去找一百个壮士，我已经请来了一百五十个，对付城里的三百个卫士，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老王爷是个谨慎的人，撒木措比起谨慎的老王爷，那简直就是小心翼翼了。但他也只是小心翼翼，而不是胆小。相反，他的胆子还很大。否则的话，这些年来他也不会一直被派往中原了。

    撒木措在精心策划一场暴动，这是他们庞大计划中的一部分。这座小城里被安排了一百五十位精壮的勇士，在这个边陲小国里，则被安排了一千五百名更为精壮的勇士。同进入小城的勇士一样，这些人也被精心装扮，又分散隐藏在各个角落。他们都在等待一个信号，当这个信号被人发出后，他们就会从各个角落里涌出。

    杀人、杀人，万骨枯……

    突然，撒木措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的眉头又紧紧地皱了起来。却是街道了又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女人，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

    石凤，这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就是石凤。

    “她怎么又出来了？”撒木措的眉头紧锁。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日上三竿，太阳正明晃晃地照着，照在撒木措的脸上，很是刺眼。撒木措心中暗呼，“不好！”但已来不及。

    街道的另一头，也出现了一群人。为首的一位壮汉身穿锦袍，腰佩弯刀。三角眼，高颧骨，深陷的眼窝里似乎盛满了邪恶，一幅浓密的络腮胡子则展现了此人过于旺盛的精力。在他的身后，则是一帮佩着弯刀的卫士。

    这个人正是这座小城的统领者，也是这个边陲小国国王的亲弟弟。他一眼就看见了石凤，那双满是邪恶的眼睛里一下子射出了yin邪的光芒，他哈哈大笑道：“石凤，我的爱人，我的心肝宝贝，你终于回来了！”

    石凤也看见了这个人，正叫苦不迭。她今晨从府里偷偷地溜出来，本是想去小城里的寺庙为石拓风祈祷，也想替她所有爱着的人祈祷，却不料她刚刚走到街头，便被萨尔旦撞见。石凤不暇思索，立即拔腿就跑。

    石凤跑得很快，但萨尔旦追得更快，更要命的是，他身后的那群卫士不仅人多，而且个个武功都很不弱。

    石凤已经被那群卫士团团围住，萨尔旦笑眯眯地走过来，大声道：“小亲亲，你跑什么跑？难道你不知道我很想你么？难道你就不想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