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归妹显威
且说裴冲听得那院中韩橐驼及王继恩二人一番对话,心里早已风起云涌惊骇难平。他强压繁乱心绪,将二人言语细细咀嚼,不由寻思:“那丑教主口口声声言称昔年受那王总管之命作下大事,能有何大事,八成便是我裴门惨案。如此说来,我裴冲苦苦找寻的带头首脑莫不便是这华服王总管?他……他竟是王姑娘的义父……” 念及此,裴冲心头不禁一阵天旋地转。他初时尚以为这华服怪人当年于他自符延昭及水萧娘手中解围,乃是多年前的大恩人,然而现在却极有可能乃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如此剧烈反差,实在让他难以平静。 正想间,突闻下方呼喝之声又起,却是王、韩二人又交上了手。裴冲张口喃喃,努力平复心神,暗道:“定要当面与这王总管问个明白……”念罢定心观战,只待院中事了再作计较。 只说院中二人交手,那王继恩早已支开了众侍卫,他虽然一招一式软绵绵的,毫无力道可言,但却见招拆招,将那八八六十四路“归妹掌”使的严实,若翩翩起舞。韩橐驼招招刁钻,式式古怪,交战良久却始终沾不到他衣衫片褛。 又斗得片刻,韩橐驼不禁渐渐心焦,暗道:“这没鸟的阉人招术间分明不使半分气力,而我却打的势猛力急,如此久了,恐怕未等将他击伤,老夫倒先把自个儿使尽了气力。嘿……却怕他作甚,这厮既然不舍得使劲,便拼着给他一掌!” 念罢不再迟疑,默默将“盘蛇劲”的功夫集在右掌上,窥得机会左手虚晃一招扬起右掌便狠狠戳向了王继恩颔下“天突xue”。王继恩见状不由冷哼一声,微一撤步右掌顺势贴在了那如怪蛇出洞般袭来的右掌上。 说时迟那时快,两掌相抵却无丝毫动静。韩橐驼原还暗喜,心道这一掌打的实了,王继恩就算未能骨断筋折,也定会受些内伤。谁知还未细想,却发现这卯足了劲儿的一招“盘蛇劲”竟如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了动静。韩橐驼不禁大为疑惑,便要撤掌再攻,哪知这一撤不但未能撤得回来,丹田中雄浑内力竟丝丝向对方掌心“劳宫xue”溢出!这一来他不禁大惊失色,慌忙使出十二分力气,终是撒开了那带有绵绵吸力的大手! 韩橐驼退得三五步,虽已站定,心下却兀自惊颤不已,暗喝一声“好怪异!”,戟指王继恩,诧道:“你这究竟使的什么妖术?怎会强抢老夫内力?” 王继恩见他犹自吞吐喘息不定,不由喋喋怪笑,哂道:“韩兄不必疑虑,咱家这‘归妹掌’只是些微末伎俩,不足为道!嘿,才斗得几回,哪能过瘾,且再接咱家几招!”言罢顿步直掠,双手微举成拢各自画圆,却含而不发,飘然抹向了韩橐驼胸腹。 这一招圈圆而出,正是“归妹掌”中精华一式,唤作“归妹未归”。曰:“归妹未归,则返取幽人之贞也”,那韩橐驼怎料这一式突如其来,想躲却已为时晚矣。只见王继恩步履大开,招术之间却好似无声无息,那抻出的双手竟早已贴在了韩橐驼胸腹。 韩橐驼眼见中招,不由暗叫一声“不得了!”,哪料得竟如从前无二,中处依然无有分毫痛痒。正要暗道奇怪,转瞬间却已惊骇莫名,原来全身内力早已如万流入海般泊泊向王继恩双掌中涌去。 韩橐驼大惊怪叫,忙不迭向后脱去,哪知王继恩那两只魔爪竟如跗骨之蛆,缠缠绵绵铮铮难以撇去。 可直把韩橐驼吓了个趔趄,慌乱之下忙使出保命绝技“蝎子十八翻”连翻七八个跟头,这才摆脱王继恩两只魔爪纠缠。 斗到此番分际,韩橐驼方才明白这王继恩一身本事怪异了得,若与己作论实在大有差异。他暗暗寻思,便算使出两支判官笔,也不见得讨得了好去,不禁想起前时与那天道帮帮主薛正,暗道:“枉我韩某人被誉为当世八大高手之一,谁知前日里不但败给同为八大高手的薛正那厮,现今就连这没鸟的阉人竟也能随意欺我。唉……以老夫这一身本领,这偌大江湖竟难以随意行走,还谈什么筹谋大业!罢了罢了,看来若想使我大事能成,说不得要回鹤鸣山上闭关修炼些时日了!哼,若等我‘盘蛇劲’大成之时,这桩桩梁子老夫定要讨个痛快!” 他一番思量,已然萌生退意,兀自一脸铁青,冷冷道:“王大人果然好手段,这一身的傲人武功,怕是分毫不让江湖上任一高手了吧!嘿……” 王继恩闻言脸上得意之色一闪而过,然深知与他往来计较事关重大,怎敢与他当真闹得僵硬,抱拳谦道:“韩兄谬赞,咱家这点儿本领,自保倒是可以,倒叫韩兄取笑了!啊呵,若不是韩兄手下留情,怕是咱家早已斗不下去了……” 韩橐驼闻言丑脸更丑,不由重重冷哼一声,道:“说什么废话,今日败就是败了,还说什么?哼,既然韩某不是王大人对手,那龙棍……便权且寄放在王大人这里,日后韩某定会再来索要!”说罢不再多言,大袖一摆转身便欲离去。 一旁水萧娘眼见辛苦找来的帮手欲要离去,她与这王继恩有着杀夫之仇,岂肯就此干休,忙拦住韩橐驼,急道:“教主止步,若就这般走了,却是置奴家于何地?教主莫不是忘了当初与奴家好时是怎生答应奴家的了么?”
韩橐驼见状不由眉头大皱,当初得来水萧娘欢好时,确是应允日后助其杀掉大仇人王继恩。此番眼见面前佳人嘤嘤楚楚,不禁爱怜之情大起,但王继恩于他所谋之事关系重大,怎能当真翻脸无情,左右于他却是着实为难,只得硬起头皮低声劝道:“萧娘莫急,今日实在不宜与王大人难处,权且教他再逍遥些时日便罢了!” 那水萧娘听罢一双媚眼早已润了,她故作啜泣,只摇头跺脚,道:“奴家不管,奴家不管,难道教主自始至终都是在诓骗奴家么……” 韩橐驼闻言不由大急,忙摆手道:“萧娘岂能有如此想法,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老夫又怎会欺骗萧娘……” 且不说韩橐驼水萧娘二人纠缠不清,那边王兮兮早已疑窦重重,寻思:“奇怪!干爹纵横大内,权倾朝野,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么多年向来傲气凌云,何曾给人分毫情面过,这丑脸的教主却是何方神圣,竟似乎惹得干爹对他都颇有些忌惮……” 她思来想去又哪里能想出些什么,但对于韩、水二人一路的折磨却是记得一清二楚,此刻眼见二人要走,岂能善罢甘休,当下挎住王继恩胳膊,撒娇道:“干爹快拦住他们,莫要走了欺负你女儿的恶人,须给他们些苦头吃才行!” 且说王继恩虽然最为疼爱这位干闺女,但此时哪里会管她这些小儿女的计较。他见韩橐驼满脸不愉之色气怒欲走,生怕他迁怒自己,当真将那些多年来往的书信差手下人抖露出去,当下将其拦住,抱拳道:“韩兄可当真错怪咱家了!” 那边韩橐驼好不容易将水萧娘安抚,正要松一口气,耳听得王继恩此言,不由又是一阵气怒,阴阳怪气的讥道:“哼,韩某怎敢怪罪王大人!” 王继恩眼见韩橐驼满脸不敬,心下早已怒气勃勃,但他万不便将之显露在面上,只干笑道:“啊呵……韩兄有所不知,韩兄所说的龙棍,此时此刻该是在当今圣上的手中被细细把玩哩!” 他这话虽是压低了嗓音道出,但还是被隐在屋檐上的裴冲隐约听去,直教裴冲倒吸一口凉气,心中一时如万马奔腾难以安定。王兮兮及水萧娘固然云里雾里,而那韩橐驼却是如裴冲一般,惊疑不定,道:“此话却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