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my friends①
云层层叠起,在天穹上铺设这登天的阶梯。 这一天,从早上开始,空气中就充满了温暖的气息。在盛夏的季节,这样的天气着实并不常见。 被云层遮挡的阳光斜斜地照下,颜色就如丝绸般柔和。比起这个季节常见的的烈日当空,大自然似乎也终于察觉到单一的无趣。 这一点,在常盘台的学舍中表现得格外明显。这也是这所学园都市名校最为著名的特点,没有人会是单一的,没有人会一成不变。 系统一旦陷入不变的孤立状态,就只会变得越来越糟。每一个常盘台的学生,无论她们是如何地与众不同,都是这一支配宇宙的定律的忠实信徒。 懂得用这样的方式享受人生,才会理解生命的真谛。 穿透云层的薄光如溪流趟过屋顶。在那里,一个女子屈膝坐在屋顶边缘,双手托着脸庞。 温柔地,轻柔地,微笑着,轻唱着。 “至爱的人哟, 是谁的庭院里人来人往, 络绎不绝的人们带着渴望。 什么是智慧者眼前最大的明证, 什么是寻求者眼中最大的幸福, 就象在黑夜中穿行的圆月。 你一夜之间从一个禁地穿越到另一个禁地, 你升高到一个不可想象的位置, 所有的圣人都恭迎着你的莅临, 你率领众圣穿越七层天, 你是队伍的旗帜和典范, 你见证了天庭远近的每一个极点。 你是那样的高贵, 每一个位置都为你而卑。” 女子用少有人懂的语言唱着,为这美妙的图画配上了清美的旋律。 “啊啊,年轻真是太美好了。” 非常非常地愉快似地,如此对自己低语。 在她的低语声中,雪白的鸟儿在薄光的溪流里悠然游动;在同样的薄光中,黑猫灵动地跳上屋檐,在她的膝盖上蜷缩起身体。 薄光中,勾勒出一副简单却美妙的图画。 “你好像心情不错?” 有人这样对她说。 “哎,可惜不是夜晚。和白天相比,我可是更喜欢夜晚的。只有夜晚才能够承受我所有的情绪,不论那是什么。” 她轻轻地耸了耸肩,然后就像是真的感到很遗憾似的悠然叹息。 “时间对你好像格外宽容,真是让人羡慕。” “不要这样说,绵边老师。你也还没到需要感叹时间流逝的年纪” 女子伸手向后拨开头发。三股辫自然而然地散开,青丝如云朵披散开去。 与她相比,和她交谈着的女人早已经头发花白了。 “对你来说,我只是前辈而已。” 无论愿不愿意承认,自己都已经是老女人了,这让上了年纪的绵边叹了口气。事实上,女子虽然比她年轻不少,却依然是可以彼此互相称为前辈与后辈的年龄差。但哪怕仅仅只是从外表上,也已经让人无法意识到这个事实了。 “是这样没错呢。不过你也是我女儿的老师。” 女子有些俏皮地弯起了嘴角。不过,她也对此微微蹙眉。 “你和你的女儿真是一点都不像。” 绵边毫不客气地说。 “只有父亲才希望儿子像自己,一个合格的母亲,不会希望子女与自己一样。” 换来的,却是女子一点也不在意似地回答。 像吗?不像吗? 不论从言行或是举止,绵边都能从那位常盘台第一优等生中看到这位后辈的些许影子。但她从不认为,这对母女有任何相似之处。 甚至,和“改变”前的这位后辈,也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突然间,绵边怀念起了这位后辈曾经的样子。 那个没有什么才能的女孩,那个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的女孩,那个因畏首畏尾而被她训斥的女孩,那才是她真正熟悉的后辈。 如今,那个女孩已经只存在于她的记忆中了。 _ “海原同学?” “哈……” 恍惚间,因同学的呼唤而回过神来,只见身边的同学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 这是在教室的走道。由于常盘台比较特殊,哪怕是还处于假期中,也会有学生在学校中。已经是入学的第二年了,对于常盘台的特殊早已了熟于胸。 所以穹乃也有些不敢相信从头顶传来的歌声。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那应该是她的母亲的声音。 她从未听过母亲唱歌,不过这倒不是什么问题。只是就像刚才说的,哪怕是在假期中,常盘台也有学生滞留。 常盘台的学生,用一句开玩笑的话来说,大概能够赤手空拳打下白宫吧。屋顶不对特许以外的人开放,或者说常盘台本身就不对外开放。那么,母亲为什么会在那里?难道没有人发现她吗? 歪着头,穹乃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更莫名其妙的是,当她来到最高层时,通向屋顶的门紧锁着。 当然,在常盘台这道门锁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实在有着太多的能力者能够无视这道锁的存在。比如自己,这道门锁对她而言就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母亲显然不可能是自己这种类型的能力者。门锁的完好是否意味着她根本就没有走这道门? 突然间就像注意到了什么似的,穹乃颤抖了一下身体。 母亲会是能力者吗? 她想到了这样一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她才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 摇了摇头,她赶走这些无意义的思绪。 反正,不论母亲是不是能力者,对于子女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 刚才说过,对许多能力者而言这道门锁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其实对于穹乃而言,就算不使用能力,这道锁对她而言也等同于不存在。 因为她拥有门锁的钥匙,她的室友是天文学爱好者。哪怕常盘台拥有天文台,也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提供给学生使用的。所以要观测星空,当然需要这样一个场所。 推开那扇通向屋顶的门,她听到了一段对话。 _ “说起来,我本来以为你会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结果你却轻易放弃。不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你终究获得了才能。只要你愿意,你明明能够做很多很多事。是什么让你对这一切弃之如敝履?是因为海原吗?” “哎呀哎呀,”女子无奈摇头,然后才转过头来。“前辈你难道如此健忘?难道你忘记了外子为何敌视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外子应该拥有一个真正的只属于他的青梅竹马;如果不是因为我,我现在还依然是前辈你熟悉的后辈;如果不是因为我,爱丽丝或许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不是因为我……哎呀哎呀,这些前辈你都不知道才是,一不多了。对不起,我一个人擅自情绪高涨起来了。总之,实在有着太多对我不利的假设。前辈,如果你需要答案,那我可以如此回答你。” 仿佛凝视着深深的夜晚般,连话语都仿佛带上了昏暗的色彩。 “只是因为外子需要我成为他的妻子,我才成为她的妻子。除此之外,我什么都做不到。因为我真正的才能,就只有‘成为母亲’这一个而已。” 明明是白天,却仿佛夜晚降临了一样。 _ “??” 听了从门后传来的只言片语后,穹乃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 母亲认识绵边老师这一点,一点都不值得惊讶。
作为和常盘台关系密切的父亲的青梅竹马,母亲和常盘台有所交集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甚至母亲称呼绵边老师为“前辈”这点,也不是什么不可想象的事。在学校联合体的学园都市,校友和同学几乎可说是人际关系网上最为基本的节点。反而这样一来,能解释许多事。比如说,母亲为什么会出现在常盘台,又为什么在屋顶之上。 只要理解为,过去的前辈和后辈的重聚,就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穹乃也只是普普通通听着,很懂礼貌的她打算等大人们的交谈结束再走过去。 然而从母亲开始讲述和父亲有关的话题时,感觉气氛发生了一些变化。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话题啊? 就像是站在一种超然物外的立场上,叙说着不为人知的过去。而这叙述的话语,让人不禁眉头紧皱。 就算排除内容的部分,那也并非像是在叙述自己的过往,反倒像是在叙述着一个舞台上的演员一样。 话语中的内容,更是让她甚至连听都听不懂。 “只属于他的青梅竹马”是什么?父亲的青梅竹马不是只有母亲一个吗? “如果不是因为我,我现在依然……”又是什么古怪的句式? “爱丽丝”又是什么人?印象中,似乎母亲和父亲调笑时,也经常出现这个名字。 深入思考时,在穹乃的大脑中如同电流通过般的感觉,她不由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就像是思考中,突然出现了某种杂讯。仿佛调取信息的过程中,检索出现了故障。 不对——如果要确切的描述的话。 并不是复制信息中,而是接触到这个话题的时候,脑海中仿佛有某种灵机闪过,却无法把握住般的感觉。 自己是海原家的养女,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没有在自己面前提及过他们的过去。应该是这样的才对。没错,不论怎么想,甚至在双亲结婚前发生的故事,她都不可能知道。 “应该……是这样的吧?” 穹乃就像是向自己提问般,轻声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不清的灵机出现?明明一点印象都不应该有的,却感觉好像对自己有所触动一样? 然而,这种的灵机却更加明显,甚至都仿佛在思维中出现了噪点一般。 怎么都,抓不住。怎么都,无法理解。感觉应该是重要的事,却无法从思考中获得一丝一毫的线索。 就在这时,有一阵风吹过,稍稍打开的门被向后吹动了起来。 “啊——” 扶着额头的手想要再次把住门扉,却最终还是稍稍慢了一步。门发出了声响。 “是谁?” 绵边老师转过头,将目光投向这里。 “啊,对不起,我失礼了。” 穹乃立刻站直身体,行了一个最敬礼。 她的母亲也转过身体,带着若有若无似的温和微笑温柔地看着她,就像是从最初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到来。 突然间,就连绵边也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这更能诠释“母亲”一词的微笑了。 ---------------------------------------------------------------- ps:不好意思,这次因为世界杯和ti4的缘故,耽搁得太久了。 注1:这段歌词是埃及诗人蒲绥里所著《斗篷颂》,也称《天方诗经》。节选第七篇“登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