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猛兽

    走进流山後的俩个少年，这危机还没过多久，便已抛之脑後了，甚是一身自在啊，此处清风徐徐，尤为凉爽，自然是心怀舒畅。

    “嘿嘿，幸好跑得及时。”伊风说著，满脸的侥幸之色。

    谷一川此时低着头，眉头深皱，并没有搭话，似乎在想些什么。

    “喂，想什么？你应该高兴才是，我们走了那么远，那几个大汉想必是不会追了，不必担心。”伊风安慰道。

    谷一川道:“不是，哎，你说方才那几个人为何不敢上前。”

    “呃……我想啊，肯定是怕了你的竹箭。”

    谷一川想不明白，听伊风这般劝说，既然已经脱险，也不愿多想下去，扭头往後方看了一眼，慢慢放下心来。

    路上风景优美，鸟语花香，朝伊风这边望去，山峰间那口巨大瀑布，如画卷敞开一般倾泻在小山丘後，由于距离几里外，有息无声。

    穿过小段茂密的竹林後，忽然之间，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只见前方丘涧之间围绕相连，相互重叠，如梯形，水泉静静往下流淌，每一处都如此，最为亮眼的是那丘下大湖，如熟睡的美人，不见半丝涟漪，碧绿湖水幽似镜，清光中，峰山倒影，好是一番美丽。

    如此圣地，无不令人咋舌，伊风和谷一川竟然看呆了眼。

    片刻，一丝凉风佛过，阵阵腐臭气味扑鼻而来，俩人同时打了个喷嚏才回过神来。

    伊风鼻子稍微灵敏，跟着这气味向前跨去，谷一川此时已经搭好弓箭，紧跟其後。大概走了十多米，伊风突然停住了脚步。

    眼下，那股腐蚀味道越发浓烈，若是净洁人士，怕已是吐了个三五回了。

    “发现什么没有。”谷一川低声道。

    “噓……”伊风像做贼似的示意谷一川，闻着味道又向前走了几步，下意识地搬开身前那团莽草。

    幽静的丘谷中，忽地，一声“啊……”打破了所有的沉寂，远处传来阵阵回声，不由得满身寒碜。

    伊风惊喊之後，连退数步，一滑，便倒在草地上，面部扭抽，惊惶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怎么说，像伊风这般大小的孩童，胆子已算是很大的了，也不知什么东西能把他吓成这样。

    谷一川连忙拉起伊风，不敢作声，拉好弓箭只身走上前去，轻拔草丛，那一瞬间，顿时双眼瞪得老大，硬是抖了一下，不过，在有准备之下，并不像伊风这般惊慌。

    草团后面，竟然是一堆骨头，足足堆叠一人之高，些许腐rou还挂在上面，难闻至极。

    “嗨，你惊什么？牛羊畜骨而已。”谷一川回头说道。

    就算是畜骨，一眼下去，也是异常恐惧啊，若换了别人，岂不是直接晕厥过去，这谷一川，果然熊心豹胆。

    伊风听谷一川这般说道，双手揉眼，便又走上前去观看，这回却没有方才那般吓人，或许是刚才第一眼吓过之后，胆量也大了许多。

    他挠头沉思片刻，幽声道:“畜骨？为何这么多？”

    “定是山中野兽抓来牛羊食之呗。”谷一川答道。

    伊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扭头望身旁那湖静水，眼光忽然是亮堂起来，必是想到了什么鬼点子，碰了碰谷一川，道:“嘿……”

    谷川自然是心领神会了，一日下来，满身汗渍不说，身上臭味绝对是堪比那牛羊畜骨，酸sao得很呐，黏黏的，甚是难受。

    孩童就是孩童，转眼间就把那些烦恼担忧忘得一干二净了。

    俩人解下衣裳，瘦削白静的上身显露无疑，无所忌讳地玩起水来。

    幽静的山谷，不知沉睡了多少岁月，而如今，却多了俩个笑声，欢喜连连，镜子般的湖水，被蕩起滴滴涟漪。

    就这般放荡不羁，就这般不视红尘。

    山真海味，万人景仰，又算得了什麽？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烈日逐渐西滑，耀眼的日光此刻渐渐泛黄，似乎将近黄昏了，而碧湖，却显得更加迷人。

    伊风和谷一川玩得正欢，丝毫没有半点离开之意。

    “嘶……”

    忽然，一声沉吟打破了所有，所有的沉寂，大地仿佛正在颤抖，幽幽山谷顿时群鸟奔逃，谁也没有料到，死静的流山禁地转眼就百兽尖叫，仿佛死亡就在下一刻。

    紧接着，平滑的湖面荡起无数波纹，从湖中圈圈向边缘扫去，那碧绿湖水，竟然逐渐变得淡黑，暗影是越来越大。

    伊风和谷一川目睹这般异象，连忙跳到岸边，原本欢愉的小脸，刷地白了下来，脚丫底下居然抖得酸。

    俩人死死盯着湖面，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去在意那点皮酸rou痒。都在想，会是什麽搅得这般惊天地动。

    微微抖动并没有停止，湖水荡漾得便是更加厉害，放眼看去，那湖水黑忽一片，整个湖仿如巨xue。

    突然，湖中央一股水注冲天而起，足足十丈之高，茫茫水花纷飞，如雨般落了下来，方圆数里雨雾朦胧，视线变得模糊。

    伊风看似不妙，抹去脸上水珠，连忙朝谷一川喊道:“快走啊。”

    此时的谷一川完全处于呆滞状态，忽然是一抖才反应过来，抓起衣饰便穿。

    俩人在这一瞬间，紧张得手忙脚乱，手抖得厉害，像是陷入无尽的恐惧之中。

    果然不出所料，这衣服刚穿上就听得湖面水声炸响。

    ……哧哗……

    一条巨大黑蛇破水而出，深长的嘶鸣声啸破长空，仿佛沉睡了千年之久。

    那斗笠般大的黑鳞晶莹闪眼，目如灯笼，舌头数米，丝红恐怖，背部长满弯刀般的刃骨，才露出上身就有七八米长，若是整个身形，便已是无法想象了。

    俩个少年别说亲眼所见，就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世间竟然还有这麽大的怪物，冥冥中，又联想起那堆畜骨，惊得是汗毛竖立，身心颤抖起来，一垫脚才感觉腿软无力，双双的倒跪在地上。

    “快，快拿箭过来。”谷一川失声喊道。

    伊风闻後，也没多想，拼命爬了几步拿起短弓箭鞘丢到谷一川身旁，注视着眼前那条巨大黑蛇，生怕一不小心便成了这怪物的盘中之餐。

    以往胆大如豹的谷一川，面对此等异兽，也恐慌至极。

    彷徨之下，谷一川拿起柳支短弓，正要站起身时，却怎麽也起不来，用力地捶打几下小腿，又试着站起，依然是软塌无力。

    难道，就这样等着死去吗？千辛万苦来到此地，本为学武，那斩妖除魔的梦想，就要昙花一现麽。

    “不会的，啊……”谷一川说著大喊一声，猛地咬牙，朝手臂咬了下去。

    手臂上流出丝红血水，刺痛之下，俩腿一蹬，居然站了起来，目测前方，熟练地上箭拉弓。

    “嗖……”

    竹箭在空中急速飞驰，穿过层层雨雾，直朝巨蛇眼睛飞去，依谷一川这般箭法，当然是直接命中。

    但是，又有何用？区区竹箭直接是被弹下湖中。

    此时，唯一能感觉的是心头传来那噗咚心跳，紧接着便是巨蛇怒啸，如雷贯耳。

    只见黑蛇开始串动，水花飞溅，没待看清，那如弯刀一般锋利的蛇尾，直直朝谷一川刺去。

    “啊……闪开啊。”伊风噘声嘶喊。

    眼下，他所害怕的不再是这个庞然大物，又会是什麽，容下他这般歇斯底里？耳边仿佛回荡父亲的话语，救命之恩，以命相报！

    天地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谁又看到那个少年？

    漫天喧啸，原来，这只是一个无声的呐喊，没人听得见，就连伊风自己，也听不见。

    他飞身扑去，眼角那丝热泪，由guntang变得冰冷，飘落风中，与雨缠绵。

    那一抹夕阳下，素素白衣扬如雪，清雨飒飒断几回。

    茫茫雾霾中，似乎回响起俩个少年，戏水的那一个霎那。

    “好你个谷一川，居然泼我。”

    “就泼你，就泼你。”

    “嘻嘻……”

    “哈哈…………”

    著（1）:鉤蛇。

    《山海经·中山经》“东流注于大江，其中多怪蛇，有鉤蛇，凶猛好斗，在水中鉤取岸上人牛马啖之，长七八丈，尾末有岐，蛇在山涧水中，为上古神兽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