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平地起波澜
司马欣此刻是章邯三十万大军的行军司马。 位高权重,至少表面是这样。不过实际上,章邯却对他并不怎么信任。 毕竟他是朝廷派来的。 或者说章邯现在唯一信任的就是自己的弟弟章平。 司马欣是地道的秦人,祖祖辈辈都在秦国为将。如果以现在的观点看,他算得上是秦国的铁杆,老秦人。 司马氏最早来源于周朝,到秦汉以后开枝散叶,但大抵是有四支司马氏宗族的卫系、秦系、赵系、魏系。 这几枝之间限于当时的地理和通讯条件,并不怎么往来。已经不能算是一家。 其中司马欣乃是秦系分支的一员,此一脉历来就是人才辈出。 青史留名的司马唐,司马错等人都是其先祖。他们一家祖祖辈辈都在阳夏,在当地乃是根深叶茂的地头蛇。 此刻司马欣呆坐在书案前,眉头紧锁,显然是有解不开的难题困扰着他。 司马欣的桌案前摆着项梁的书信,而且还不止一封!足足有三封之多! 其言辞之恳切,许诺之丰厚,足以让司马欣动心了。 助项梁夺得天下,裂土封王,流芳百世! 前景很美好,但有个前提,项梁能打到咸阳,灭掉大秦。 参加到项梁的队伍里来,反抗大秦,这不仅是掉脑袋,而且还是夷三族的事! 造反是一项高风险高回报的职业!一个不慎就会满盘皆输,万劫不复。 司马欣心绪难宁,坐在书案前左思右想,也下不了决心,最后只得先睡觉再说,明天还有军务,虽然他职位高,也不能懈怠。 吹灭油灯,合上竹简,和衣而卧。 在这个简陋的小宅子里,司马欣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现在他夹在各种势力当中,不能动弹。很多的秘密,不能跟别人说,就像是在走钢丝一样,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跌进万丈悬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乃是此刻最好的写照。 他这里有赵高的书信,有项梁的书信,还有老家的书信,利益和诉求各不相同。 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然而,重要的不是人,而是位置。 因为章邯手上这三十万虎狼之师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些人倒向哪边,天下就会属于哪边!这是毫无疑问的。而自己虽然已经被章邯若有若无的架空,但却是这支军队名正言顺的二把手! 很多人盯着章邯的这支大军,自然也就盯着他,或者说是他坐的位置。 赵高让他潜伏在军中,不动声色慢慢架空章邯,在灭掉起义军之后伺机夺权。 不需要他做什么,只要一直传递章邯的各种动态,在关键时刻能作出对赵高有利的决定就行了。 而项梁则是让他在战事最关键的时刻反戈一击,打乱章邯的部署,为打败章邯做铺垫。 甚至只需要他在关键时刻故意按兵不动就行。 家族里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出将入相,光宗耀祖。 家族里人才众多,希望司马欣能够安C自己家的人到章邯的军中效力,掌握一部分权利。 天下大乱谁都看得到,谁都说不好大秦这艘破船能够在狂风暴雨中支撑多久。 到时候谁手上兵多将广,谁就是赢家,其他的一切都是空谈。 这些事情混杂在一起,让思维变得混乱不堪,难以抉择。 此刻司马欣不是一个人,不是他说能做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哼,都说得简单,谁又能保证一定能笑到最后呢?”司马欣叹了一口气,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当年和项梁叔侄相遇的事情仿佛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那时候自己是咸阳掌管刑律的小官,而项梁叔侄因为犯法被自己抓住,多亏了和自己熟识的曹咎从中穿针引线,自己最后大方的放了项梁他们一马。 没想到啊,这才过去几年,项梁已经成为了义军的领袖,而自己也在章邯大军之中身居高位。 又再一次相遇,只不过这一次不是聊天叙旧,而是兵戈相向不死不休。 “项梁已经相当有诚意了,但是如果我现在答应他,却又做不到他信里面要求的事情,该怎么办?” 司马欣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 别看现在秦军势头很猛,然而咸阳朝廷里已经有章邯要自立为王的风声传出来了。 说实在话,如果现在章邯真的要反,别说他会不会成功,反正秦国被灭掉是一定的了。 赵高特意给了司马欣一封圣旨,关键时刻对章邯可以先斩后奏。 司马欣简直怀疑赵高是不是脑残,如果这时候有这个词的话。 这特么不是开玩笑吗!! 这支大军已经被章邯牢牢控制在手里了。真不知道赵高是怎么想的! 到时候章邯只要说自己是楚国的J细,或者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抓起来便是,那个真圣旨也可能成为假的! 人家手握大军,说这是假圣旨那就是假圣旨!到时候谁来给自己申辩? 现在这位置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则是危如累卵! 这样下去不行,连一个好觉都不会有,会每日每夜处于担忧之中! 司马欣突然从床上爬起来!点燃油灯。 在书案上奋笔疾书! 他决定给项梁一个答复,答应项梁的条件,自己作为内应,在关键的时刻按兵不动! 如果项梁败了,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项梁能打赢章邯,哼哼,到时候就是自己该出手的时候了。 进可攻,退可守! 这个宅子里还住着一个人,自己的亲兵,也是自己的一个子侄。 当初自己到章邯大军中上任,跟着自己一起过来的。 司马欣决定让他天亮就走,因为晚上是禁止任何人靠近城门的,黎明以后走北门水道,过黄河绕道去找项梁。 书写完毕,司马欣吹灭油灯,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下,躺在床上他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谁都没有注意到司马欣的亲兵离开了,现在楚军毕竟还在围城,军事压力极大,众人考虑的都是怎样御敌的事,又有谁能想到司马欣与项梁这边已经暗通款曲。 …… 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项梁一直在做司马欣的工作,终于取得了一定进展,至于后面能不能发挥作用,只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有时候运气也是很重要的影响因素。 在楚军大营里的陈蒲,虽然没有项梁这么高的层次,去策反敌方重磅人物,但他毕竟是有几千年积淀“过来人”了,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现在这个时候是什么状况?要是按史书上的记载,司马迁没有吹水的话,离项梁惨败定陶,楚军各部被章邯像撵鸭子一样四散逃窜,只有几步之遥了。 章邯就是在被困濮阳之后战略反击,一举击溃楚军,项梁兵败身死。 总有一种浓厚的不安在陈蒲心中盘旋。 不要以为史书上说项梁死在定陶,现在他就真的会像那样了。 一切都是说不准的。由于自己的乱入,已经有很多东西变得和历史上大不一样。 从前一天秦军的成功突袭看,章邯显然是养精蓄锐已久,而楚军已经疲惫不堪。 这正好和大败前的征兆互相吻合。 一边在军营里巡视,一边苦苦思索着,他现在都没有心思去找颖儿,战争已经到了最关键的几步,双方已经是图穷匕首见,不久就会有一个倒下。 儿女私情什么的,都要暂时放在后面。 “大哥,为何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啊!”不知何时季心已经凑过来,站到陈蒲身边。 “没事,我在考虑军务上事情。”陈蒲觉得季心这个木鱼脑袋,跟他说了也是白说。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的。 “大哥,你的剑很快,但是如果敌人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对你发起攻击,等到你身边的时候你的快剑还能反应过来吗?” 季心的心思显然不在军务上,他始终是把自己当做一个游侠。 卧槽,你到现在这个时候还有闲心去考虑剑术啊,真是有你的,不愧是未来的关中第一大侠啊! 陈蒲已经对季心要没有话说了。 不过他毕竟还是个厚道人,想了一下,对季心说道:“如果敌人从我看不见的地方发起进攻,那我肯定是防守起来很吃力的,一个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不可能长时间保持集中,万一……”
嗯? 陈蒲突然愣住了。 在侦查范围看不到的地方发起攻击。 秦军在楚军侦查范围以外发起攻击,楚军能知道敌军从哪个方向来吗? 好像,似乎,可能,很有可能,搞不清楚。 陈蒲的心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一样。 “季心,走,咱们去看看!”陈蒲好像想通了章邯的思路一样,这还得多亏了季心这个门外汉。正是他点醒了陈蒲。 两人一起来到黄河岸边,黄河在这一段的水流,并不是很急,而且此时黄土高原并未泥沙化,植被还是很茂盛,黄河的水也并非那样的浑浊。 花了一上午时间,两人才到达秦军可能渡河的地点。陈蒲小心翼翼的沿着黄河南岸寻找着,果然在这里发现了许多脚印。 “这一定是秦军的斥候,前期侦查了这里,他们很有可能会在此处渡河!”陈蒲发现这一处河滩十分平缓,而且人迹罕至。 估计是黄河改道才冲刷出来不久的一个地方,而且附近都是茂密的树林,很容易藏兵。 “季心,你敢不敢跟我去黄河对岸看看?”陈蒲觉得还是不能武断,而且他要拿到秦军准备从黄河北岸渡河迂回攻击楚军的证据。 只要是军事行动,就一定会有充分准备,有准备就一定会被察觉。 “大哥,这段路二十多里外是一个废弃的渡口,那边可能会有船只,之前来这里的时候看过一次,现在不知道了。” 陈蒲意外的看了季心一眼,没想到这厮倒是还真的有两下子。 “这样吧,咱们现在去找那个渡口,估计到那里就天黑了,趁着夜色,咱们赶紧到对岸去侦查一下,在明天天亮之前赶回来,否则真有被对方发现的危险啊。” 两人商议了一下,决定一起去渡口,先不回去报信,若是对岸什么东西都没有,那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两人只是去旅游了一番。 此处还是相当远的,果不其然,当陈蒲和季心来到那个废弃的渡口时,居然有渡船,而且还有人使用过的痕迹,似乎是被废弃了。 “看来这里很可能就是秦军当初北渡黄河的渡口,只是章邯被围城,这里离濮阳也有一段距离,容易被发现,所以废弃了。” 陈蒲看到这个渡口的规模还是相当大,废弃的时间似乎也不长,得到了这个结论。 两人在废弃的船当中挑选了一个成色比较好的,然后慢慢往前划桨,准备到河对岸。 正当陈蒲他们准备到黄河对岸侦查的时候,在楚国的腹地,出没着一支秦军。 正是黑蝎子和李平这一部。 他们的境况并不是太好,因为他们遇到了韩信! 楚国的防线就在微山湖西岸,以胡陵为支撑点,这是第一道防线,由韩信手下的张涛带着五千军马,他们的作用是负责预警。 第二道防线则是微山湖的天然水道,这一代由韩信本人亲自负责,他将部队分成了两部分! 还是和运送军粮时一个样,每个小队负责一段路线,不求与秦军交战,只要发现敌军行踪,立刻预警。 这些军队只占一小部分,剩下的所有人都是预备队,不负责巡逻,每日C练,养精蓄锐,准备一旦发现敌军的踪影之后,就立刻扑过去! “怎么样,楚军的防守是不是很严密?”李平带着斥候队侦查回来,脸色十分不好看。 黑蝎子现在已经将大军的斥候完全交给李平来负责,他本身也擅长这个。 “这次好像有点扎手啊,对方的防线布置得十分严密。不要去进攻胡陵,那个似乎是一个诱饵。”李平跟黑蝎子详细描述了所见所闻。 “你是说对方后面的那一道防线,才是真正的杀招,前面的胡陵只是引我们出手的?”黑蝎子托着下巴,在那里若有所思。 很显然,对方可能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哪里,但找到只是时间的问题,而且对方对他们的存在十分清楚,而且很在意,并且布置了严密的阵线等着自己。 “你让我想想啊!”黑蝎子此刻也是一筹莫展,没什么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