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赤鬼黄泉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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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蓦地一震,手在空中停顿了一刻,却只有那一刻,最终仍是拉开金弓,搭上金箭决绝而来。 我躲开第一、二、三支,没能躲开第四支。 右胸一箭,剧痛,但尚不致命。 可心里就如**了一把尖刀,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气息倒转回胸腔撞得心口生疼,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 我挣扎着站稳,咬牙要去拔箭时,但闻弓弦声连连响起。 抬眼看时,金色的夺魂弓耀眼明亮,灵活地摆弄于他的手掌间,随着他指间的力道劲射而出。 金色的弑神羽箭袭到眼前,速度和力道都该是他所能发挥的极致。 我身手本就不如他,如今更躲不开。我听到了死神狰狞的笑声,然后眼睁睁看着羽箭扎入我的腹中,又扎入我的眉心,生生将我洞穿。 身体上的剧痛忽然间消失,下身的鲜血开始流淌,那是我和他的孩子。 我甚至睁大着眼睛,用最后的神志沉默地看着他,清醒地数着他射来的箭。 一、二、三、四……箭矢如蝗。 在给了我致命一箭后,他又射来了十箭。 整整十二箭,一箭比一箭快,一箭比一箭狠。 终于,我修炼三十年的元神支持不住,随了魂魄四散飞逸。 最后一缕灵识飘开时,我看到了自己被十二道弑神金箭钉死在地上的身体。 长长的弑神金箭把我瘦小的身体钉成了刺猬,雪白的衣袍染透鲜血铺展于地,如同夕阳下妖娆盛放的殷红花朵,硕大美艳,触目惊心。 血液还在流淌,流入旁边的忘川河中。冥界的泥土贪婪地吸取着这具躯体最后的活力,由烟黄转作了深褐。那张仰着的秀丽面庞却还是干净的,木然睁着的眼睛满含泪水,不知道在看眉心的那支箭,还是在看城楼上的那个人。 那具身体是我的,可连我都不知道我最后在看什么。 辉夜,原来你真的能如此绝情……我突然坠进了茫茫无涯的黑暗深渊! 魂魄散逸,灵识无所依存,我终于飘飘荡荡地飞上赤鬼城城头。 那个持着夺魂金弓的男子,如一尊石像站立着,冰冷而肃杀,令人望而生畏。 可不知为什么,那种冰冷肃杀里,带着一种类似绝望的悲伤。 我茫然地从他跟前飘过,隐隐听到他口中溢出两声压抑的呻.吟,恍如有一滴水,轻轻从那缕灵识间滴落。 是他在落泪吗? 想来又是我自作多情的错觉。 曾以为我是他的师姐、他的知己、他的恋人、他的妻子。 原来我不过是他弃如敝履的一个笑话。 …… 形如槁木的身体,绝望的心——这就是他想要的吗,许下一生的诺言,而后又将我和孩子钉死在赤鬼城下,为的就是要神女石观音这样耻辱痛苦地死去吗?! 我又看见阴差们叫嚣着将我的身体扔进忘川河中,艳骨被闷重哗然的溅水声掩没。 我仿佛能感觉到扑面而去的忘川水迅速逼近,转瞬是深寒的刺骨,怀抱我的骨殖,没顶只在顷刻。 水从那具躯体的口鼻耳中灌入,将气息全部逼断在胸腔,愈发胶连黏结的肺部如塞入重重棉花,我漂浮在空中,眼睁睁地看着一切,连一声呼救也发不出。 水面浮满暗绿的藻,那具躯体缓缓沉落,眉目间隐忧的稚气被水波抚平。“我”仍然像刚才被弑神金箭射杀一样伸着手,五指屈张,圆睁的眼里满是不敢相信的震骇与痛苦。 肩膀沉没,然后是脸,随之手臂,最后是我的小手……一寸寸没入水下,隔了暗绿水流,藻叶纵横,仍清楚看见“我”至死未合的眼。 圆睁,不甘,怨恨。 头顶水面合拢,最后光亮远去,幽幽天光化作一线,隔断彼此,阻绝阴阳。 立在城头的辉夜仍是一动不动,修削身影随着水波摇曳转暗。 他亲手射死我,眼看我沉入,冷看着我死。 用那双抚弄过我肌肤,穿拂过我长发的手,重重一拉弓弦,送我和孩子坠入死亡深渊。 他说过,我是他最爱的女子。 从他薄削柔软唇间,一个爱字,隐没于齿,我至死犹记。 躯体落入忘川河底,黑暗彻底降临。 瞬息间,也有万千恨,没入我心底。 …… 我不愿再看,哀莫大于心死,有眼泪想要落下,却发现自己是魂魄早已无泪可流,只得回过头像行尸走rou一般飘飘荡荡地越过忘川河。 一路上,没有阴差看到我,也没有黑白两面的男鬼拿着哭丧棒用铁镣铐住我带我去投胎,我尖声笑着迈过遍布白绫的人间坟冢,身后拖着的哭音凄厉,曲卷的十指在陵碑上留下混着血泥的深深抓痕,终于成为堕落深渊的孤魂野鬼……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有一百年,我飘摇不定的魂魄被一个神女瑶姬所救,带回中天,在生死册旁化为齑粉,重新堕入轮回之道。
是夜,敦煌城西凉宫婢产下一女,被偷偷抱至王后处当做亲女,彼时人间桃蕙正芬芳的时节,忽然便下起了鹅毛大雪,伴着雷声隆隆,引来万民惶惑。雪霁后,夜空出现一道彗星,长十丈有余,经太微星,扫过东井星,月余不散。 当晚,王后做了一个梦,只见暗夜如墨,星辰如宝光璀璨,便为此女取名:宝墨。 ……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师父是否已为我打通仙脉,我只觉得缓缓的,缓缓的,身体那焦灼的疼痛如潮水一般慢慢从身体里退了下去,神智也开始清明起来。 已经结束了吗? 一股清凉的舒适感从四肢百骸中弥散开来,我身上全是冷汗,恍惚中越发觉得身上无力,似乎方才的记忆也一并抽走了我身上的气力,不自觉地软下整个身子,同时,眼眶也不断热起来。 我抱住师父的腰,氤氲的水汽慢慢将我胸口的衣襟打湿,再点点洇开,我呜咽了一声,然后再也管不住胸臆中爆出的碎响,一声比一声尖利,一声比一声急促,终于连成一片再无间隙! 师父的声音就落在我的头上,“阿墨,你怎么了?” “是不是打通仙脉的时候想起了自己的前世?为师虽然感知不到,但不管如何,一切已经过去了,生死是空,情愁是空,一切皆空,才能圆满自在。阿墨,为师希望你早日放下……”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因为长久以来的殚尽竭虑,此刻我的心中终于完完全全放下一切生死悲苦,在师父面前坦然地展现自己的脆弱。 原来这就是我的前世,是魏无忌,赤鬼城教主辉夜杀了我,我竟然还有过他的孩子!而如今,我三哥的命也掌握在他手里,难道这一世又要重复前世的悲剧吗? 我埋在师父的怀里嚎啕大哭,披头散发满身大汗,嘶哑着喉咙哭喊到极致。 “师父,阿墨应该怎么办……” 他的一只手却覆盖过来,蒙在我圆睁的双眼上,将我眼中的怨恨怒火都掩盖了。 掌心中的泪水越发汹涌起来,我在眼前的出尘白袍之中肆意哭完最后一场,然后终于在这撕心裂肺的疼痛中心死如灰,呕出一口鲜血,软倒在师父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