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7、神识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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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时,一股钻心的痛令安沫筱蹙起眉头。此时不应该有知觉才是,为何…… 骨骼伸展时不经意间发出的“咯吱,咔嘣”的声,像一首特定的交响乐。她虚弱缓慢地低头看自己的手。手臂纤长,手指圆润。再低头,她发现胸前也变得丰满。她茫然了半晌,这是因祸得福?解了墨轩体内的诅咒,连带她的禁制也解了? 影好似知晓一切的发展,对于她的变化并没有过多惊讶与表情。只点点头说:“成了。” 成了? 一石二鸟?一箭双雕?省了谁的力气?又让谁省了心? 安沫筱低着头轻声问:“如此,便是结束了?” 影答:“是!” 她又问:“可是解了?” 影答:“解了。” 她低而缓地说:“你还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影答:“当知便知,不知便是不知。” 她又言:“谢了。” 影没料到她如此一说,稍一愣神。 久了影未回话,她侧目而望,影早已不见。只有百花铃无端自响,叮铃当啷甚是清脆。 解了为何他还不醒?解了为何她不能动? 身体好乏,眼皮好重,浑身越来越冷。 可她不想让自己睡去,墨轩还不知是否妥当,两人这身血迹还未处理…… 她的大脑急速运转着,身体却无法跟随大脑的控制而动。 “墨轩……” 最后,她终于一头栽在地上,阖上了双眼。 沿着黑暗的甬道摸索着前行,一股腥气突然窜入鼻息,她不禁疑惑,是自己神识闯入了一个不该进的地方,还是在做梦? 前面两盏绿油油的灯光忽闪而亮。她寻光走去,迈出两步,她顿住脚。下一秒紫晶浮现于额间,有什么什物现身于掌中“嗡嗡”作响。慌忙间,她只来得及无意识抬剑,刺出。 腥热的水喷洒在头上,脸上,身上。 是血?! 她从来不带佩剑。手上哪来的剑? 安沫筱低头,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旁观在黑暗中斩杀连究竟杀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持剑之人。 为何她会有身临其境的错觉?为何她会觉得,持剑之人,便是自己? 黑暗中她看不见任何东西,不知道自己身处的地方究竟有多大,不知道前面到底有什么,不清楚死掉的又是什么东西。 明明是别人在经历的事情,为什么她会觉得那股腥热的血冷却之后,浑身发寒。 百花铃仿佛被捏碎了铃铛,听不见它清脆的响声,也感觉不到它任何的灵力波动。她明明鲜少使用灵力,为什么会有无法运用灵力的茫然失落感,安沫筱竟然觉得自己有些无法适应。 走了很长一段路,她只触碰得到一面墙。顺着墙根走下去,杀了19只活物,虎口隐隐作疼。后背倚靠着唯一感知的这面墙,缓缓蹲下歇气。她已经感觉到灵力的枯竭,明显感到呼吸的困难。越是走下去,腥味越重,越是难以喘息。每吸一口气,她都要强忍胃里的翻滚。 黑暗,寂静,危险,不安。这一切都是逼迫人神经崩溃的条件。 到底黑暗中临近崩溃的人是她自己还是另有其人?那种紧迫,那种无助的恐惧,她哪会如此灵活运用那般精纯的灵力? 脑中忽然出现八个字:天定之命。大陆一统。 闹什么妖?大陆统一跟她有毛关系? 大脑无意识指挥身体反射性翻滚,就感到一股大力将墙壁震得整个空间发出欲聋的闷响。挥剑,光过。热血飞溅之间,透过剑身微弱的光,她看见一只巨大的兽类尸首分家。 大爷的,明明是她在看别人受累,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她会觉得掩埋心中惊恐斩杀妖兽的人就是她自己? 举剑,凑近。几乎贴服到自己的鼻尖。忽视那令人作呕的腥气,她发现,剑身浮现淡淡的灵芒。有灵芒?不应该有灵识吗?一柄剑有灵识……这是什么剑? 安沫筱感觉自己在发疯的边沿。究竟谁是谁? 持剑,平举。在空中划过一个十字,离开了让自己倚靠的墙壁。剑身随垂身侧,擦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不去在意究竟会出现什么,也不在乎会不会一不小心一命呜呼。只这样走着,一步一步,缓慢得像身上背负了千斤的重量。 扑来的野兽死了。身上是疼的,手也是疼的。身上在流血,手也在流血。只是不清楚这些血有多少是她自己的,有多少是那些妖兽的。 她发现,最近出现得最多的怪兽长得很像平齿目类的食蚁兽。可这怪兽的獠牙不是假的,所以它不是平齿目类。 手臂再一次被怪兽的獠牙刺穿,剑掉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声响。她闻到了野兽腥臭的嘴里的气味,胃翻滚着,拼命扣住野兽的獠牙,玩命的左右用力。“咔嚓——!”猛然间的失重感让她和怪兽一起摔倒在地上。手里还握着獠牙,头颅已经成了两半。 也许眼前是血rou模糊的一片,也许在平日她会难受。但现在,她什么都看不见,除了腥臭让她难奈,再没了别的感觉。 心,黯淡了。 心,熄灭了。 心,沉寂了。 她不清楚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她只知道,在这黑暗里,她渐渐的不再恐惧,渐渐的不再慌乱,渐渐的,习惯…… 人其实很贱。 再怎么不合适的鞋子,穿久了,脚适应了鞋子,那鞋子就是最舒服的鞋子。 她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地方,再怎么讨厌这个地方,在这里呆久了,也就无所谓了。 此刻的她就是一只海豚。无论什么时候休息,另一半大脑都是清醒的。 好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再遇到奇形怪状的野兽,令她有些疑惑。是她迟钝了吗?放出灵觉也完全感觉不到气息。当她跨出一步,脚上的铃铛突然响起,心脏剧烈一颤,疼痛感随后传遍全身,直袭大脑。 她的速度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随着怪兽的出现愈来愈快,反应速度也愈来愈灵敏。可是,这一次,她完全没有感觉,心脏就已经被刺穿。那只出现在自己胸前,穿透心脏的手毛茸茸的,站在面前的脸也是毛茸茸的。像个猿人。
百花铃的铃铛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五指张开,长长的指甲如利刃插入面前不知是什么物种的东西的脸上,指甲触碰到肌rou的感觉,鲜血侵蚀肌肤的感觉都那么的清晰,那么的明显。 她想过会有什么人突然出现,给她安慰,给予帮助。那种期盼的时间段已经过去了,过去了。不会再去臆想,不会再期望。现实就是如此,她只能自己独自行走在这片漆黑里,独自去面对随时的死亡阴影。丢弃手中的剑,任由这副皮囊被怪兽或者别的东西撕碎她好像又不甘心。有时候想就这样死去,有时候又想看看自己到底可以坚持到什么时候,有时候又想知道外面那些人已经将这个世界折腾成了什么样?或许按命运的安排循序渐进,或许已经将命运的轮盘打破,或许,被泯灭的,只有她自己…… 当第一刀割开怪兽厚重的皮毛,割下湿热腥臊的血rou放进嘴里,强忍胃里的翻涌,强忍呕出的欲望咽下那块rou,直到最后口,舌,牙麻木的咬合,下咽,咬合,下咽。 什么是残忍?对自己残忍才是真的残忍。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聪明的孩子,自己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什么人可以接近,什么人不可以接近。知道怎样的手段可以保全自己,知道怎么做才可以让自己全身而退。无法保护好自己的人,没有权利去说可以保护好别人。 她想保护的人不多,所以她更加渴望保护好自己。可是,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原来真的很幼稚。 她觉得自己突然理解了阿拉丁神灯为什么会把愿望改了又改,最后改成要杀了那个释放出他的人。从期望到盼望再到失望,起伏的落差,到最后心的灭迹,杀一个人,毁掉一条性命,根本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因为,自己的身边,已经是都没有了。 那,叫做绝望。 已经绝望了,死与不死,好像都没什么大的差别。 身体随着那抽离的瓜子向后仰去。 该死了? 好像是吧。 疼的地方有点麻,还有点酥。 身体渐渐失去知觉,她仿佛被妖毒浸遍全身,临近死亡的时候。难道不应该是恐惧和不安吗?为什么?她不想流泪,只觉轻松。有一种解脱的快感。 雪,无声无息飘落,似悲戚,似叹息。 是梦?还是现实? 她猛然一悟! 雪? 下雪?? 明明已是春天,何来的雪花?苍国地处温带,哪来那么大的雪? 一个激灵,魂神归体。 神识陷入黑暗的安沫筱不知道外面的发生了什么,也看不见葵神识凝结的虚幻之影那诡异且欢愉的笑。 她终于…… 到六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