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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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宸斜睨着面前的人，在那一刹那，绾婳可以清楚地看到狭长的凤眸中那罕有的尖锐和冰冷，如同隐匿的暴风雨，时刻可夺人性命。 看到这一幕，一心作画的惊雀这时也不禁抬了头。 完了！完了！ 绾婳姑娘居然将主子的画给弄脏了，这是主子的大忌啊！ 上次那个小丫头就是因为犯了同样的错误而直接就被扔给她们自行处理了，自那之后主子作画的时候身边除了她们再没有别人了。 门外的紫衣见状也是不禁勾唇，眸子染起了兴奋的光。 唯有惊雀在一边急得攥紧了笔杆，她原想大义开口求情，可在看到公子宸阴沉的脸时又不敢了，愣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该怎么办！？ 此番主子一定是生气了，难得不讨厌他身边的女人，可怎么办？ 若是扔给她们处理的话，紫衣早就觊觎很久了，那她一定...... 不行！ 迟疑半晌，她一咬牙正要开口，绾婳却先她一步有了动作，只见她突然俯身将手探了过去，“你知道与黑色最相配的颜色是什么么？” 几人被她的话弄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视线都落在了她的手指上，在几人紧迫的视线下那根纤长的手指终于还是落在了颜渍上。 这下真的是死定了—— 惊雀暗叹了一口气，无力地闭上了眼。 紫衣倒是毫不遮掩自己的心思，笑得越发欢畅。 公子宸没有说话，只是唇角越发僵硬，捏住画笔的指尖已然泛白。 绾婳倒是没在意他的怒火，手指轻轻一抹，顿时几个红艳的指印延展开来，她这才满意地摇头道：“你这是在画我没错，可不写实。” 公子宸闻言冷笑，反问道：“哦？你倒是说说，如何不写实了？” 弄坏了他的画不说，还在这儿大言不惭，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胆大不要命的女人，若非入了他的眼，这种人怕是早不知死多少遍了。 不写实？ 他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话来，若不能让他信服...... 哼！ 对上那双怒意满满的眸子，绾婳缓缓勾唇，然后一把拉开了衣襟。 果不其然，原本的冷怒变成羞恼，公子宸几乎是立刻便转过了身。 “你这是在做什么，不知廉耻！” 不仅是公子宸，就连在一旁看戏的紫衣也被这突然的状况给惊呆了，惊雀更甚，手中的画笔弯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只差没有断开了。 这世间不缺争宠献媚之辈，可从未人敢当着她们的面引诱主子。 这—— 这女人表面上看起来清纯无辜,没想到内心里竟是如此的...... 绾婳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疑惑道：“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现在不是画我么，我喜穿白衣，可里面的衣服，却一向都是红色。” 平日里一副见惯风月的老手模样，原来都是装出来的半吊子—— 公子宸闻言这才转过身，视线却一直落在画上，语气也一如方才的咬牙切齿：“哼，小娘子就打算用这样粗糙的理由来敷衍我么？” “怎么能是敷衍呢？”绾婳挑挑眉，不赞同地反问了一句。 见几人仍是一头雾水，她指着画上的女子轮廓，继续说道：“你不觉得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有缺陷么？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位置刚好挡住脸，你既完成了画，也并未逾矩，岂不是一举两得？” 公子宸哑然。 “缺憾......”他轻念，随即杏眸慢慢染上笑意。 “看在这句话的份上，这一次我原谅你，下不为例。” 一直以来他所追求的都是完美，从未想过写实，太过完美便也失去了生命力，如她所说这世界从来没有完美的东西。任何东西都有缺憾，而正是那一点缺憾成就了不同，无数个不同才构成了世间万物。 呵，枉他修行这么多年，到头来倒是不如一个女人了。 绾婳见状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视线落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几个小丫头身上又忍不住笑了，不解地问道：“你们怎么都是这幅表情？” 凤枭显然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倒是惊雀整个人兴奋得不行。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主子被人弄脏画还不生气，姑娘真了不起！” “绾婳姑娘，你方才说的是什么啊，能不能再重复一遍我好记下来啊，这样下次我如果不小心犯错，就再也不怕主子责罚了......” 公子宸闻言嘴角一抽，不悦道：“我平日里对你不够好么，嗯？” 几个小丫头闻言当即闭口不语，强忍着笑意纷纷退了出去。 “天色不早，你先去休息，晚膳我再叫你。”公子宸熟络地推开内室的门，大概也是觉得此时气氛有些尴尬，一甩袖子，也跟了出去。 绾婳疑惑地眨眨眼，拉起外衣，然后淡淡一笑。 倚在窗台，手搭在窗棂上，她静静地望着窗下奔流不息的河道。小屋靠悬崖而建，耸立在突出水面的岩石上，推开窗户，下面便是滚滚涌动的河流，若是揭开屋顶，都会以为自己身在半空中，无所凭依。 突然想起白居岐就说过要建一间这样的房子，说起来，自那日城中一别，不知是他刻意避开了还是怎样，已许久不见他的人影了—— 这样静坐着想了许久，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怡人的饭菜香气。 绾婳站起身，顺着香气传来的方向走了出去，屋外竹枝亭亭，底下早已放置了一张矮榻，公子宸此时刚好端上一碗热腾腾的汤来，极快地便放在了面前的石桌上，然后抬起手捏住耳垂，像是被烫着了。 绾婳顿觉啼笑皆非，然而细细一想，她又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公子宸看着就是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浪费起来俨然不知道何为人间疾苦，却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做饭？ 况且他方才还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这会儿怎么又会亲自下厨了？ 这个发现让绾婳不禁有些汗颜，因为她不会。 “站着做什么，过来。”公子宸朝她招招手，一反常态地将袖子挽到了手肘处，平日里的翩翩公子形象此时凭空多了几分烟尘气息。 绾婳看着他，恍恍惚惚地走了过去，看着面前的菜肴，rou丁细碎，大小均一，青菜润翠，卖相极好，鲫鱼汤更是浓而不腻，勾人食欲。 “这一顿可谓有价无市。”见她看得出神，公子宸笑着递给她一双筷子，道：“奇货可珍，小娘子可莫要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啊。” 绾婳迟疑地夹了一块rou块放入口中，未想味道竟是鲜美异常，这种水平，就算是比起一品轩大厨叶三生的手艺来，怕也是不遑多让。 “如何？”他含笑问道，神色极淡，但却掩饰不住孩子般的邀功。 “还行。”绾婳一时来了兴致，也故作姿态地点点头，见他不露痕迹地失望了一下，这才不由得笑出声来，“说笑的，是非常好吃。” 公子宸顿时喜上眉梢，一边殷勤地为她布菜，也边舒了口气，自谦道：“很长时间没有亲自动手了，退步不少，小娘子不嫌弃就好。” 绾婳闻言愣了愣，暗暗摇了摇头，嘴上却是毫不吝啬，吃一道赞一道，胃口竟是出奇的好，两人有说有笑，不多时便将菜肴扫了个空。 “好了，今日我抛砖引玉，明日的膳食便全靠小娘子了。”公子宸绝口不提魏缭和上官翎之事，许是心情好，反而尽说些柴米油盐。 绾婳闻言不禁嘴角一抽，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她满面为难地放下筷子，欲言又止，好半天这才口吐真言，道：“我不会做饭。” 公子宸怔了怔，随即噗呲一声大笑起来：“你不会做饭？” 那么淡定自若、睿智坚韧的人，竟然不会做饭！ 绾婳佯装恼怒地望着眼前笑得张狂的人，沉默不语。 “你不温柔，就连做饭都不会，这要放在平时，怕是嫁不出去的。”也不知笑了多久，公子宸终于勉强止住，突然颇为严肃地对她说道。 绾婳一时哭笑不得，索性自顾自地把玩起筷子，不去接话。 “唉，早知就不把凤枭她们赶走了，原想能借此机会好好享受一番生活，没想到...说起来将你留下反而是我亏了，还得服侍你。”公子宸叹息一声，继而站起身来收拾碗筷，“自作孽不可活啊。” 绾婳没理他，只是站起身，端起面前的碗，作势同他一起收拾。 “好了，天色不早，你去休息，我来。”公子宸却是适时制止了她的动作，从她的手中将碗筷接过来，然后便很利落地下去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