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魂归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扎眼的功夫，原本堂亮的白昼即将被夜晚所替代。 其实不仅仅是时间，人的一生亦是如此，来时一瞬间，走时一盏灯。 而这一盏灯，每个人都会有，只是当它为自己亮起来时，自己已经看不到了，属于李猛的这一盏灯，此刻也正闪着熠熠光辉，在这个不大甚至有些拥挤的客厅里，满目皆是清冷环境与之比起来，这盏指引李猛回家的灯，显得尤其温暖。 楚善从来都没想过，李猛和崔雪莲的家竟然这么小，两间卧室加上客厅，厨房卫生间，目测也就五十几坪，然而那些杂七杂八的家具挤在各个角落，白墙已经泛着些许昏黄。 崔雪莲简单收拾了下沙发上堆满的衣服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腾出两个能坐人的位置，拍了拍上面的灰，满脸抱歉地示意正站在大门口表情不一的楚善和无水，可以安心坐下来，不会弄脏身上的衣服了。 一个中年丧儿母亲的可怜与卑微，在这个时候，让楚善感受的淋漓极致。 “家里有点乱，你们不要嫌弃才是，儿子走了，这段时间我也没心情收拾…”看着楚善和无水坐了下来，崔雪莲双手在大腿擦了擦，“我给你们倒杯热水，稍等啊。” “没关系，我们不渴，”楚善叫住了正要往厨房走的崔雪莲，“不用这么客气，你是我的有缘人，我们来是为了帮你的，不用那么见外。” “对啊对啊，你随意点就好。”无水也赶忙附和着。 楚善看到正对着自己，客厅中央一个被简单收拾出来的灵台，上面放着李猛生前的旧照，以及那盏明亮的灯，还有一些水果，地上一个盆子里装着烧尽的纸钱。 “你给我们找几件李猛生前穿过的衣服，然后放在纸钱盆子里吧。”楚善站起身，绕着纸钱盘走了一圈。 “恩恩，好，我这就去。”崔雪莲径直就往李猛的卧室走。 楚善伸出了手，手心朝上，一朵带着粉光的花从她的手中生出来，先是一个花骨朵，紧接着变得越来越大，楚善一挥手，粉花从她的手心掉下里，以缓慢的速度飘在空中，然后光越来越强，随后整朵花的花瓣全部分散，飘扬在空中，以更快的速度环绕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但它们分布的很均匀，以墙面为依托，整个客厅亮起了一阵微弱的粉光，随即便消失。 而刚拿着几件李猛衣服的崔雪莲走出来时也被眼前所见给震慑住了，她虽然已经完全相信楚善是一个法师，但这却是她第一次见到她施法，没想到，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可思议。 跟电视剧里那些特效做出来的效果真是千差万别，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绝对是无法体会。 崔雪莲从心里对眼前的两个女人生出了更多的尊敬，她将衣服放进了纸钱盆里，双眼放着光看向楚善。 “嗯，你退几步，我需要用李猛的衣服施法。”楚善没有抬头，看着脚下纸钱盆的衣服，再次伸出了手。 崔雪莲往后退走，直到抵到了墙边。 楚善的食指再次生出了一道粉光，这道光直直地朝几件衣服打过去，白色的T恤黑色的短裤，随即被光芒唤醒了般，慢慢升起来，停在了半空，然后几件衣服像是被一股力量扭紧在了一起，接着粉光便消失了。 衣服落回了纸钱盆，原本以为施法已经结束，崔雪莲正准备走过去，刚挪动步子，就看见装着衣服的纸钱盆下面，延伸出来的一道白色的线，朝阳台方向速度地扩展，到了阳台地面的中央便停止了。 “这是，什么意思？”崔雪莲忍不住问出了口。 楚善转过身来，“你儿子今晚会在阳台这里出现，我们需要把阳台门打开，其他地方的门都关上。” “为什么？”不明白楚善的话，崔雪莲一脸的问号。 “确定了他出现的位置，只留下这个通道方便他回家就好了，其他的门包括卧室厨房卫生间的，全部都关上，以免他回来之后遇到阻碍。”楚善看着还是一脸不明白的崔雪莲，叹了口气，“这么跟你说吧，人死之后的七天内，会停留在一个类似安置站的地方，但是阳间和阴间的时辰并不一样，头七的时候他回家，可能会因为种种原因，导致时间过长，安置站的鬼差也许会通过法力勾他回去，因此，我们只需要留下这一个通道即可，其他的门关上，以免他中途被勾走。” 几番收拾，时间正如之前所说，的确过的尤其快，原本以为等人或是等车，越是这种需要考验人耐心的时候，会算着时间，一分一秒都觉得犹如一个世纪那么长，但其实，稍微来个微信或是看个新闻，也许不经意间，等的那个人没看到你就走过了，或者等的那辆车已经离站开走了，直到自己关闭新闻网页抬头时，才发现，自己已经错过。 崔雪莲的人生，同样如此，错过了前夫的疼爱，错过了最后一次挽回他心意的时刻，直到他跟着别的女人跑了之后才发现，后知后觉，错过了儿子的最后一面，再是心痛到想要自杀，已无他法。 所幸的是，碰到了楚善，让她拥有了这个再一次见到儿子的机会。 眼下整个屋子特别安静，只能够听到崔雪莲沉重的呼吸声，忽然一阵风从阳台窜进客厅，儿子灵台上的烛火被吹灭，接着屋子里的灯也跟着像断电了般灭掉，然后就听到墙上的钟嗒嗒嗒，摆动到了12点。 崔雪莲很紧张，尤其的紧张，虽然知道是自己的儿子回来，但始终是鬼魂，这辈子什么都经历过，但却始终没见过鬼啊，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至少她的身体没有欺骗她，她有些颤抖地往阳台方向望过去，楚善和无水亦是如此，但阳台并没有出现任何动静，也没有看到儿子。 带着满脸的诧异，崔雪莲转回头，一张苍白的脸便紧紧挨着自己。 “啊！！！！” 崔雪莲差点摔倒在了地上，而儿子眼下正站在自己面前，苍白的脸稍微有了些情绪，他焦急地想要扶崔雪莲起来，但却停下了双手。 他直愣愣地看着正坐在自家沙发上的两个陌生女人，眼睛忽然变得死气沉沉，甚至还带着点凶气，伸出手，手臂速度变长朝其中一个女人脖子的位置伸过去，但不幸的是，手臂被一道突然出现的白光打了回去。 “你们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里？！”没想到这两女人竟然能挡住自己的手，李猛一脸的怒火和不解。 “你干什么？她们是来帮你的！”崔雪莲站起来，赶紧抓住了儿子的手，脸上已经淌满了泪水，看着面前的儿子，虽然比为人时消瘦了许多，但是那个熟悉的声音，还有身体，自己现在能够看到和摸到，心里的情绪复杂到难以形容。 “妈！你能看到我？？？”李猛看着崔雪莲，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竟然能够看到自己，他的眼眶也湿润了，“妈，我好想你，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自杀？！” “你都走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崔雪莲落下来的泪水被李猛擦掉了，她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认真地看着儿子，而李猛则是捧着她的脸，“儿啊，mama对不起你，不应该骂你打你的，要是我没有打你，你就不会离家出走了，也就不会死了。” “妈！不怪你，真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孝，是我让你失望了，妈！” 母子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楚善和无水相视一笑，这场面，既温馨又让人难受。 “妈，你瘦了，瘦了好多。”李猛半抱着崔雪莲，泪水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妈没事的，真的，你在那边，过得好吗？”崔雪莲摸着儿子的脸，心疼地问起来，这一摸，估计就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想到这，崔雪莲的泪完全决堤。 “我还好，那里没我们想的那么恐怖，只是，”李猛停顿了下，闭着眼睛，泪水也止不住往外流，“只是我不能投胎，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话时，李猛的头垂的更低了。 “什么？不能投胎？？？”无水的声音响亮地传了过来。 母子两人同时看向了一旁的楚善和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