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节 谈判

    这段时间，大本营这边已经明显沉寂下来。

    原本这里就是临时建设的营区——真的只能说是营区，说它是“城镇”只能说是一个不确切的称呼，其实并不合适。因为尽管这里有不少建筑，但是所有的建筑都是临时性的。是那种快速建材构造的。它们能够平安无事的挺立三五年并充分发挥自己的作用。但是绝不可能数十年后依然挺立。

    此时，相关的消息已经在高层之中流传。虽然还没有公开发布的地步，但是确实已经得到了上头的命令，让辉月的前线部队按兵不动。这不是那种建议、劝导的命令，而是那种严厉的，不容置辩的命令。

    有人说凯查哥亚特和冥月那边的冲突越来越激烈，他的恨意达到了极限，最终因为势单力孤，选择了和辉月这边结盟。当然也有人说那是因为冥月采取了正确的突袭战术，已经成功的将凯查哥亚特杀掉了。凯查哥亚特一死，他的部下立刻就群龙无首。这种情况下理所当然的不能继续刺激他们，否则的话他们调转枪口对辉月这边开战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边境所有的冷战热战谍报战侦查战全部暂停，无限期的冻结。所有的部队禁止离开自己的防御区域，更不能发起攻势，其中包括那种小队规模的试探。如此一来，大本营这边也就真的是无事可干了。原本来来往往，带来战利品、伤员和前线战况的队伍也悄然消失。

    它就像一只冬眠的野兽，收拢爪牙，陷入沉眠。等待着什么力量将其唤醒。

    当然，对于这种情况，大部分人都是乐意接受的。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在女妖之门这个地方，三方势力之中，辉月的军力其实是最弱小的。他们之所以能够采取攻势（虽然是试探性的行动），完全是因为凯查哥亚特和冥月那边打得不可开交，实在抽不出空档来对付他们罢了。哪怕如此，因为凯查哥亚特掌握着超越这个世界水平的科技，所以各种行动的风险也是非常高。部队出击却遭到敌人迎头痛击什么的战例不要太多。事实上，虽然战略上占据主动，但是战术上实际上都是被动挨打的情况比较多。只有极少数地方才取得一些并不算出色的胜利。

    实力对比不利，战斗的风险太高，那么大家理所当然会趋向保守。虽然有人并不是这么想，但是一连串的失败早就熄灭了大多数人的热情。这样上下共同作用力下，哪怕有少数人有着自己的计划和目标，也没办法对抗大势。

    宽大的办公室里干干净净。

    原本堆积在这里的各种零碎报告、文件还有一些机密情报什么的都已经处理干净了。现在也用不到那些东西了，只需要一个终端就能解决掉所有问题。照理来说，当前局势对于高级军官来说，就等于放了一个免费的大假。大家终于可以将拧紧的发条稍微松那么一阵子。前面说过，虽然说具体事情没有公布，但是其实大家猜也猜的到，上头不可能莫名其妙的下达这种愚蠢的命令，所以这地方，肯定是发生了非常重大，根本性改变的事件。

    办公室的主人平静的坐在那里，双手托住下巴，眼睛则空洞的看向前方。任何人都能看出来，他并不是看着什么，而是单纯的在那里发呆而已。

    战争已经不可能继续，这意味着家族的计划，先前的投入，付出和谋划，已经全部变成了空中楼阁。

    其实这一切虽然说是沉重打击，但是却也不出所料。本来这件事情就是拥有太多的风险和不可预测因素，就算是失败了也不足为奇。但是，这一次的失败实在太过于难堪了。他们原本有多个目标，女妖之门地区只是其中之一。

    女妖之门的优点在于，这个地方已经真真正正的无主了。尽管会有争夺，但是那是竞争关系，不算是敌对关系。就像一场比赛，胜利者纵然享受荣耀和欢呼，但失败者最多也只是投来嫉妒的目光而已。绝不可能恼羞成怒的掀桌子，更不可能充满仇恨的等着背后给你一刀。但是其他地方……虽然有机会，却要面对强大的敌人。

    比如说沙地。之前很多人都知道掌控沙地的耀日家族失道寡助，没有盟友。而且家族愚蠢的采取了错误的措施……居然想要投靠到冥月那边去（这一点是近期才知道的）。可能他们觉得这一次女妖之门是丢定了。丢了女妖之门，沙地就变成边境，到时候整个地方易帜就行。可惜的是，这种背叛的行为已经被高层察觉。结果就是整个耀日家族一夜之间颠覆。

    当然，这些和外人无关。背叛者被清除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选择背叛，自然也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但是问题是，沙地的总督位置居然空了出来，而且上头居然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继承者。最后，据说在一番无聊的讨论之后，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当然也是某个贵族家族的成员）被委以重任，成了这个地方新任的总督。

    如果当初的目标是沙地，现在应该已经成功了吧？他有时候这么想。虽然可能要和强大的耀日家族正面杠上，损失什么的在所难免。是的，会死上很多人，也许家族成员损失过半都有可能。然而，耀日家族被粉碎之后，哪怕本着酬功酬劳的原则，这个位置也会被交到晚星家族的手上。这是阵营内部的潜规则，这一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但是很遗憾，晚星家族放弃了沙地的机会，选择了女妖之门。因为这地方成功的几率更大一点。

    如果家族内有第二律的高阶术士，应该就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了吧？

    终端上突然响起了提示音。他顺手按了一下，看到的正是一个通话请求。不是普通的通话，而是远程视频的对话。对于高阶军官和贵族而言，他们都知道此类的对话会被存储在中转设备之中……隐瞒不了人。也就是说，此类对话只能交流那些官方的，正常的内容，而不能讨论一些隐私的秘密。

    但是正是因为如此，反而让你不得不接。

    他按下了通讯开关，然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一个熟悉的背景。

    那是大本营外围的军官食堂。前面说过，这个地方的主要用途是提供一些在女妖之门算是奢侈品的东西，比方说来自后方的水果啦，水培作物啦，还有其他一些高档食品，能够极大的改善军官的生活条件。但是，这个地方还有一个小秘密，那就是它距离高级区……也就是将军们的起居之处直线距离非常的近。近到了已经无需任何额外的中转，哪怕最常见最普遍的终端都能直接沟通。

    这是终端之间的一次直接联系，没有通过任何中转设备。除非此处有一个高权限的监视者用自己的权限入侵他们的终端，否则的话这次谈话就没其他人知道。

    “陆五？”他有些惊讶。这个年轻人算是……一个令人惊讶的存在。那是一个完美的圈套，但是这个年轻人硬是靠着——至今为止都让他完全不明白的运气和力量——从中跳了出来。家族计划中的重要一环，也就是那座可以修复的浮空要塞最终落到了陆五的手里。这是一次严重的挫败。也许正是因为这一次的挫败，导致了这一切。

    一个令人痛恨的幸运儿。

    不过这只是感情的发泄。他的理智告诉他，浮空要塞虽然重要，但是真正导致一切失败的是来自高层的命令。事实上，就算浮空要塞在他手里也没什么用，因为作为正规军的高阶军官，他必须遵从上司的命令。而上头的命令，正如之前说的，就是停止一切行动。如果猜测没错的话，女妖之门的战事已经终结。辉月也许已经彻底的放弃了女妖之门。至少也是打算通过和平手段来控制女妖之门。

    寸土必争什么的概念，并不存在于正规军这里。而且从整个阵营的高度来说，辉月这边已经赚到了足够的便宜，而冥月却吃了一次大亏。这个时候，放弃似乎也很正常。

    陆五也有点惊讶，但是他却猜不透这个年轻人为何惊讶。这一次的通讯可是陆五主动要求的，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要和谁谈话？

    “那个，阿元将军？”短暂的沉默之后，陆五终于开口了。

    “怎么，找我有什么事？”

    这句话成了这次谈话的开端。在短暂的客套了几句不疼不痒的场面话之后，他们很快就进入了正题。陆五开始请教这方面的问题。虽然他已经从其他渠道知道了不少，但是能够从一个正统的贵族那里得到情报也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你说的对，如果你能击败冥月的军队，或者用其他什么办法让冥月的军队从这个地区退出去，你就有资格得到这个职位了。”对于这个，阿元并不讳言。“其实不止这里，每个地方都一样。如果你能够在没有上层支援的情况下，依靠自己手中的力量占领一个地区，那么总督的头衔绝对不可能从你头上飞走。”

    这是术士们对于实力的承认——不承认也没用。真的有独自割据一方的实力，辉月不认可，你掉个头去找冥月就可以了。人家保证高举双手欢迎——免费得到一个能打的帮手，谁会不乐意？过去的恩怨马上就会被一笔勾销。事实上这也是术士们通用的规则：拥有力量者，必须得到相应的尊重。

    就像是凯查哥亚特，在他还是冥月那些研究所里的一只小白老鼠的时候，没人在意他到底是哪根葱。但是等到他用无可置疑的战绩证明自己拥有和冥月抗衡的实力的时候，哪怕是辉月的执政官，也得屁颠屁颠的屈尊跑过来，冒着生命危险恭恭敬敬的请求结盟。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对方可是冥月这边的正规军。虽说在和凯查哥亚特的战斗中屡遭到重创，却也根本不是你一个地方军的军团长能够抗衡的力量。更别说中间还有一个凯查哥亚特……目前看上去是停战了，可是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当然，这件事情从陆五嘴里说出来并不值得惊讶。因为他之前就已经通过阿琪那边，听说到陆五有此野心。

    当然，有野心没啥了不起……不过如果异位而处，他自认自己不会起这个念头的。陆五的这座浮空要塞情况如何，他了如指掌。说到底，修复的二手货罢了。再加上一群根本不懂得cao纵的菜鸟新丁，看着吓唬人，实际上却是个纸老虎。如果陆五真的对敌我双方的实力有着深刻洞悉的话，他就会知道自己的计划简直是天方夜谭。只要一场战斗打下来，就能够彻底掐灭陆五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