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节 幕间上

    瓦歌，女妖之门。

    一座人类的城镇耸立在大地之上。

    不过，哪怕是完全不知情的人，依然能够一眼看出这不是一座普通的城市。

    整个城镇的周围，包围着高高的墙——众所周知，自从人类脱离冷兵器年代之后，城墙就成了一种防御价值很低的东西。所以除非是特殊地方，否则根本不会建造围墙。当人类走向火器时代后，围墙和城墙之类的东西，与其说是抵挡敌人的防御工事，不如说是用来阻挡潜入者的。

    这道围墙清楚的告诉所有的来访者，这里，并不是允许普通人随意进出的城镇。

    其实透露出信息的何止这道围墙。整个城镇周围是荒凉的土地，连人类聚居地最基本的条件——也就是水源——都没有。这里四周看不到农田、牧场、矿场或者诸如此类的资源，甚至连道路都只有孤孤单单的一条路。

    时间已经是冬季，风中夹杂的寒意已经能让人初步感受到这个季节肃杀的气息。

    整个城镇，看上去死气沉沉，听不见声音也感觉不到活物的气息。但是要说这里是被废弃的城镇（近来女妖之门地区这种城镇还真的不少）却又不像，因为这里太过于寂静了。就连那些飞鸟走兽，似乎都畏惧着什么，远远的避开这座城镇。

    一阵大风席卷着尘土和落叶吹过，让这座似乎完全没有活力的城市显得更为寂寥。

    此时此刻，城镇的大门位置，停着一辆车。

    这是一辆红色而精致的车子，其实被称为“车子”是有点勉强的，因为那金属车身的下面并没有轮子。没错，这辆车子，说白了就是一个整体呈现金属方框型的车身，悬浮在低空之中的。在它和地面之间，不存在任何支撑点。但是，除了车底之外，它的造型却和正常的四轮车子完全相同。

    车子的外壳上画着精美的图案，每一个车身的接缝都完美紧密的浑然一体，车身上每一个细微的部件，每一个扭曲或者是棱角，都体现着一种深深植入人类内心的，设计和建造的美学。与其说它是一件实用品，不如说它是一件奢侈品。

    不过，车的主人此时已经不在车子上，而是站在了大门口的位置。

    所谓的“大门口”，其实并没有真的可开关的门，只有一道警戒岗哨。从格局就能看出，这是一个结合了自动化和人类岗哨的双重警卫大门，但是眼下原本的警卫室空空如也，只有大门前的摄像头，沉默而机械的看着大门正前方。一条只能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横杆，横在道路前方。

    “我知道你在里面，凯查哥亚特……老朋友来了，一点也不欢迎吗？”

    喊话的是一个黑色的身影。

    身影身高在两米五以上，甚至可能有三米，肩宽在一米五以上，而且，那种黑色和普通的黑色不同，反复在吞噬光线一般。只有长时间凝视，才能察觉那几不可见的金属的光泽。

    这是一副外骨骼装甲，但是，它有着一个和普通的外骨骼装甲完全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它的双臂是分为两截的。

    没错，这具外骨骼装甲的手臂，在手肘部分是断开的，上臂和下臂原本关联的手肘关节并不存在，或者可以这么描述，上臂下端中间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金属圆球，圆球下端才是下臂。仿佛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代替了实体，将上臂、金属圆球和下臂连在一起，并且让它们能够如正常的关节一样活动。

    不，不只是手肘，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其他部位，比方说肩关节、膝关节等等位置几乎都是同样的情况。只不过这些关节上面都被覆盖了装甲，所以没有手肘关节那么显眼罢了。

    无声无息的，横杆打开了。

    外骨骼装甲迈步向前，动作和普通人类并无区别。他一路向前，随即发现大门之后是一个很小的广场。广场的正中间，也就是来客面对的方向，竖立着一座中等大小的雕塑。

    那并不是什么精细的雕塑，相反显得粗糙而简陋。雕塑的整体就是一个圆，周围点缀着无数代表着光芒的线条和棱角。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塑像象征着太阳——在这一方面，瓦歌和地球并无不同。

    在塑像的正前方，弥漫着一股令人战栗的气息。似乎有很多人死在了这里，死前的悲叹和哀号至今依然缠绕不去。

    “啧，凯查哥亚特这个家伙，把这里的建筑都给改了么？”外骨骼装甲走到雕塑的正前方。“能听见我的话吧？”

    冥冥中的意志降临下来，一个精神方面的力量接触到了他，而他也没有反抗这种柔弱无害的力量。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出现了。

    “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来干什么？”

    “没什么，作为老朋友来看看罢了。”外骨骼装甲说道。“怎么，不欢迎我这个高阶术士？”

    “高阶术士？老朋友？哼哼……”凯查哥亚特嗤之以鼻。

    “你好像不认同？好吧，起码你总记得，当年我们可是很亲密的搭档。”外骨骼装甲说道。“瞧瞧你现在闯下了多大的祸？再想想看，你那个进攻女妖之门的计划（虽然这只是你的骗局），如果不是我的帮忙，怎么可能得到允许呢？要不是为了当年的交情，现在来的恐怕就不是我，而是一整个军团的术士啦。说实话，这里怎么变成这么一个鬼地方了？我记得这里应该是一个完备的实验中心才对……”

    “完备，确实很完备啊……一个防御森严，想要关押住我的牢笼。”凯查哥亚特用毫不客气的口吻回答。“但是，凡人怎么可能困得住一个神？”

    “呃……里面的人员呢？”

    “就在你面前。”

    “我面前？”

    “就在这里，就在你的面前。这里是我的祭坛，我让我的使者把他们全部作为祭品献祭给我。侮辱一个神的罪行，只能用生命来偿还。”

    “哈哈，神什么的……好吧，我们还是不要争论这些话题，反正这些不愉快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还是来说说未来的事情吧。”

    “你是来做一个说客的？好吧，那么让我来听听冥月的提议。”虽然凯查哥亚特并没有实际形体，但是在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却让人下意识的想起一张冷漠而满是嘲讽笑容的面孔。

    “说句实话，凯查哥亚特，你的表现远远超过任何人的想象……你知道不知道你做的事情造成了多大的震撼。辉月阵营在女妖之门地区十几座浮空要塞在短时间内尽数坠落，这简直就是……完全让人推翻了一贯的概念。这份战绩足以说服任何人。实际上，你已经征服了整个女妖之门——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了。我们过去错误的对待你，这是我们错了。但是现在，请给我们一个弥补的机会，请再次回到我们的阵营吧。我保证，过去的种种不适宜的做法今后再也不会发生。这一次，你将是我们的盟友……”

    “或者说，雇佣兵？”凯查哥亚特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而且，把过去的发生的事情，把我受到的，这么多年来，对我的侮辱和轻蔑一笔勾销？哈哈哈哈……你们把我当做实验动物一样观察、羞辱，然后掉过头来，轻轻松松的说上一句‘不愉快的事情都过去了’，就能抵消？你以为我是谁？我是凯查哥亚特，无上圣主！”

    “得了，什么无上圣主……你只不过是一个精神生命体……”

    四周出现了几个身影，让藏身于外骨骼装甲之内的术士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些凯查哥亚特的手下除了双足步行之外已经看不出有什么人类的痕迹，他们更像蝗虫，全身披挂的蝗虫，身上是反射著光泽的盔甲。他们手上是类似镰刀一样的武器，刃口上闪动着危险的光芒，就算是术士也感觉到一种本能的战栗。

    “好吧，我道歉，”这一幕让他知道凯查哥亚特动怒了，不过他并不害怕，毕竟他是术士。“但不管怎么样，凯查哥亚特，我们还是来面对一下现实吧。”

    “什么现实？”

    “现实就是……你手里已经没多少力量了。没错，我们低估了你，没料到你居然开发出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能力而且隐瞒下来。但是现实的问题是，你还有多少手下呢？根据你手里一共有大概三十万左右的实验体，”外骨骼装甲说道。“大概有五万左右在实验中死掉了，而剩下二十五万中，至少有二十二万以上是你所谓的‘失败品’，而且这些试验品，包括失败品在内，已经在之前发动的突袭之中，和辉月阵营，还有我们的作战中战死了。剩余的数量，也就是你想法设法保留下来的‘成功品’，也许还要加上失败品，数量不对超过一万。这就是你剩下所有的实力，对不对？扣除其他一些损耗，也许只有几千人了。”

    “哼哼……姑且就认为你说的是对的吧。”

    “可千万不要否认，”对方的反应在外骨骼装甲的预料之内，“所有的这些我们都有完整的记录，并且这些记录都有备份保存在不同的地方，可以彼此对照，想要篡改是不可能的。”

    “真的不知道你们还保留了这么多数据……”

    “所以，现在的你，只是表面上强大而已。老实承认吧，凭你手下现在不到万人的军力，想要和术士军团对抗，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我承认，你的能力非常适合统帅大军团，也许能充分发挥你手下所有的战力。但是你要记得，我们在女妖之门及周边聚集的部队，超过你百倍甚至更多。”

    “你们的那些部队？哈哈，这段时间来，我已经摧毁了你们两座浮空要塞，外加三十个军团。那些弱小的部队能干什么？”

    “你确实占了出其不意的优势，但是这个优势不是永恒的。”外骨骼装甲回答。“而且，和一无所知的辉月术士们不同，我们早就在周边准备好了了足够的术士军团，随时可以投入战场。新的浮空要塞也会在数年内完成改装，你的那一招就没办法再用了。那么告诉我，你觉得你能凭借这么区区一万部下来对付我们的大军吗？”

    接着，凯查哥亚特的手下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