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你我本是同根生
方溪被顾舒眉的声音唤醒，她匆忙行了个礼道：“民女方溪，见过三公主。” 看着眼前弯腰垂首的方溪，顾舒眉眼里情绪复杂：“起来吧。” 顾舒眉也站起来，走至方溪面前道：“本宫觉得你很是面熟，你觉得呢？” 方溪也抬起头，看着顾舒眉，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上，是她从不曾有的贵气。 方溪也不装傻，直接道：“方溪也觉得与公主似曾相识，请公主明示。” “你知道吗？母妃每次看着我的脸，都会不由得叫着‘溪儿’呢。”顾舒眉说起淑妃闵琉珍，眼里是一抹伤感和遗憾。 方溪有些惊讶，睁大了眼睛看着顾舒眉，顾舒眉却不待她发问，继续道：“父皇今日告诉我，有一个姑娘将会搬至瑞宇轩居住。这怎么可以呢，我不答应。因为……瑞宇轩，是母妃留给我死去的meimei的。” “三公主……” “我一直以为，我的亲meimei，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所以母妃经常看着我的脸喊‘溪儿’，我不在乎，何必和一个过世的婴儿计较些什么呢。你说呢，方溪？”顾舒眉看着方溪，眼里已没有温柔，变的咄咄逼人起来，声音却平静的很，就像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可是，你来了。方溪，你本不该来的。你知道吗，你早该在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的。” 方溪听到这儿，聪慧的她已经明白了。她眼神灼灼的看着顾舒眉道：“我只是听从爹的遗嘱，来皇城找圣上。待见到圣上，我会走的。而且，我并不想从三公主这里夺走任何东西。” “你还想走？方溪，你简直蠢透了！”顾舒眉哪里还有平日的温婉样子，她看着方溪那张脸，恨不得撕了她：“你走不了了。如果你不来，我们都可以当做我的meimei，死在十三年前出生的那日了。” 方溪看着愤怒的顾舒眉，内心波涛汹涌，可是她不愿意承认，她是死婴？她是公主？不！她只是个平凡的方溪！ 顾舒眉看着方溪那双和淑妃闵琉珍完全一样的眼睛，呆了一会儿，缓缓道：“母妃说，生我那日，恰逢父皇登基，钦天监卜卦天象，却说此胎宜福宜祸，会给清和带来福祉，或是毁灭。父皇初登大宝，自然是龙颜大怒，只想胎死腹中。可母妃拼命生我下来，同时，还有那个小婴儿，我们是双生子。母妃求父皇饶了我们。钦天监的人说‘福祸福祸，先生为福，后生为祸’。那个孩子是会带来灾祸的，为了清和太平，那个孩子便被处死了。”顾舒眉说到此处，心里是一阵苦涩：“母妃骗我，母妃骗我！父皇告诉我，当年那个小婴儿被带走，活了下来。就是你！你长得和母妃那么像，甚至眼睛也一模一样！” 方溪心里针扎一般的疼，想当初侯府的人避而不见，是因为她的灾祸还是因为她的身份？方溪不敢猜测了，也许两者都有。这个真相来的太过突然，她接受不了！ “你在骗我，你在骗我。我有爹的，他叫方之凌，我住在桃花村。” 顾舒眉看着这样子的方溪，却丝毫也不同情，这不是她的meimei，她的meimei已经死了，她是清和三公主，是福星！ “命运自有天定，你当年活了下来，所以母妃临死前求了父皇，若你归来，许你富贵荣华。高兴吧，母妃就是死了，也是想着你的。” “她可是叫慧珍？”方之凌生前喊着的‘慧珍’的。 “母妃名琉珍，她……只是我的母妃。”顾舒眉再不愿多说了，她坐回软榻上，眉眼间尽是疲惫：“你回吧，以后有何事也莫要来找我。”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父皇不愿意见你，这些只能是我来告诉你。” “接我回来，就不怕带来灾祸吗？” “我的好meimei”顾舒眉看着她挑一下眉道：“清和十三年来太平无事，即便是匈奴进军也被击退了。若清和以后真是会遇到灾祸，你也许就可以去见见母妃了。她真的很想你呢。” 方溪站在原地，看着顾舒眉那张倾丽的容颜上与她年纪极为不符的冷淡，民间说三公主知书达理，上敬下孝，看起来也只不过是传言罢了。 “你为何如何厌烦我？”方溪自是不明白，第一次见面而已，顾舒眉竟是恨不得她去死的样子。 顾舒眉轻声说道：“既生瑜，何生亮。你说呢。” 这句话萦绕在耳边，让两个人都恍了神。 片刻后，方溪也不再言语，便转头离开。看着方溪打开门走出去，顾舒眉眼睛里又是一片复杂，都说命运弄人，她们两个，注定这一生都不会和谐共处，一灾一福，一灾一福。 阿棋守在晴紫轩外，看着方溪心神不宁地走出来，眉间尽是担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阿棋，不要跟我讲话。”方溪从来也不曾这般失意和迷惘过，她没力气解释给阿棋听，径自往瑞宇轩走去。 回到瑞宇轩，方溪将阿棋关在门外，独自做在椅子上，有一瞬间，就想那么睡着，永远也别醒过来了。可是，她恍惚间看见了方之凌，他抱着年幼的她说：“溪儿，无论以后爹在哪儿，都希望溪儿好好活着，知道吗。” 可是爹，溪儿是个不被祝福的人，还能活下去吗？ 方溪一直呆在房间里，其间阿棋进来送过饭，轻轻地关上门便出去了。 方溪没有吃饭，她很早便躺在床上，睁着双眸度过了进宫的第一夜。这一夜，方溪甚至怀疑方之凌的去世是不是她带来的灾难。可她仿佛又看见方之凌，对她露出和煦的笑容道：“我的溪儿是最好的孩子。” 现在，她进宫了，也许永远都出不去了呢。 顾舒眉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响起，她是个灾星，是个不被接受的人，是个随时都可能丧命的人。可是方溪突然不愿信这些了，她不相信人的命运是从一开始就被注定了的。方之凌告诉她：“人定兮胜天，半壁久无胡日月”，那是不是一开始，方之凌就知道他是个不被接受的孩子，却还是义无反顾的那么宠她，爱她。方溪甚至想到，爹是不是圣上面前的人，看她着实可怜便带她去隐居，最后落得早逝的下场。 想到方之凌，方溪心里一阵一阵的疼，她的命是爹给的，爹的命也是因为她早早就没了。若是爹还在，该说些什么呢。 “玉佩在床底下，去京城里，替我对慧儿和琉珍说声对不起。见圣上，求他收留你。对不起，溪儿，爹不能再保护你了。” 这是方之凌去世前最想说的话，但老天爷到底没能让他说完，就夺走了他的生命。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方溪将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取出来，紧紧攥在手心里。方溪想到了离开桃花村的日子，从侯府到皇宫，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 可是，她不是灾星，方溪双手紧紧裹着玉佩告诉自己：方溪要好好地活下去，方溪不愿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