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相见已人鬼两分
方萧离行至方溪的门外，却已经没有了抽抽噎噎的哭声，只听见方溪沙哑的声音低沉传来…… “爹，溪儿已经到京城有些时日了，现在在侯府住着呢。” “爹，侯府对溪儿可好呢，还找了丫头服侍溪儿。那个丫头叫阿棋，她呀……” “爹，溪儿今儿实在是……实在是不能为爹烧些纸，爹不用担心溪儿，明天，溪儿再为爹补过百日忌。” “爹，您说，这样……行吗？”亲人去世，就算是刚去世那几天的奔丧也是没有百日忌重要的。 百日忌，就是告诉已故的人，活着的亲人的思念和对生活的新期待，嘱咐已逝之人，早早喝了那孟婆汤，莫要再留恋和牵挂我们。所以方溪担心方之凌太过担忧她，不肯服从另一个世界的规则，惹上祸事，才会如此伤感。 方溪越想越伤心，自己来京城的这些日子，整日提心吊胆，昨日还差点被拐卖，不由得委曲和伤感如潮水般袭来，刚才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爹，为什么留下溪儿一个人，我只想要爹，爹……爹……爹，我没用，溪儿不中用……” 方溪似乎已经意识不清楚了，原本身体就还虚弱着，又伤心过度，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呢喃也消失了，竟是就那么坐在地方再次昏了过去。 门外的方萧离听不见声音，轻轻地推开门，看见趴倒在地上的方溪，看着方溪对阿培道：“阿培将她弄到床上去。” 看着阿培将方溪移到床上，方萧离在床前站了一会儿，看着方溪腮边还挂着的泪水，对阿培道“再去备些热粥，还有，去买些……。” 阿培关上门出去了，方萧离将手附在方溪的额头上，捋一捋她的碎发，看着这个年岁尚小的丫头，竟是想起了年幼时的自己抱着娘亲的大腿找爹的情景。 约么又过了一个时辰，方溪便昏沉着醒了过来，她只是动了动睫毛，方萧离便看见了，冷硬声音道：“醒了就赶紧起来。” 方溪虚弱的没力气答话，只是喊着：“水，水……”不一会儿便有温水滴在唇边。 缓了一会儿，方溪睁开眼，又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眸子，看清那刚毅的五官，方溪也算是回了意识，苦笑道：“公子怎么在这儿了？” 方萧离也不答话，唤过阿培把饭食端进来。方溪哪里想吃饭，她皱皱眉头就想拒绝，方萧离不容商量的口吻道：“快些吃，吃完带你去个地方。” 方溪看看方萧离严肃的脸，眉头紧锁，不敢再惹他生气，颤颤巍巍地抬起胳膊，拿起勺子舀着米粥一点一点往嘴里送。米粥里什么也没放，清清淡淡的，方溪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勉强咽下去几口便说吃饱了。 方萧离看着她吃了点，一张小脸气色也是好了点，没有再勉强她，便起身往外走，对阿培道：“找个人给她换衣服。”又对还在低头发呆的方溪道：“你穿好衣服就随我来。你爹的百日忌还等着你。”大踏步就走到门外。 方溪心里突然就涌出一股奇异的感觉，纳闷他怎么会知道，嘴上却是傻傻地笑了一下。她顾不得还虚弱的身体，掀开被子就下床，腿一软便倒在了地上，却已不是方才那副绝望的样子，眉眼间流露出开心的傻笑，莫不是……这位公子让她走了？ 立刻便有一个丫鬟进来了。进来的丫鬟名银铃，拿来一身纯白色的衣裙，服侍方溪换上。 方溪也已经有了些力气，她着急的问道：“公子呢？” “少爷在门外等着姑娘。” 方溪推开门走出去，见方萧离背手立在月光下。皎洁的月光披在身上，一身月牙白衣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泽。方溪心里感慨，实在是人中龙凤。 方萧离转过头，剑眉轻挑，这丫头着白衣竟是如此。眼睛栩栩生辉，脸蛋娇嫩，身材纤细，白衣使她看起来就如仙子一般。 “走吧。”方萧离抬脚走在前面，方溪小丫鬟般尾随着。两个人就这么走着，伴着夏日蟋蟀们的鸣叫，竟是有了一种梦境般的感觉。 穿过回廊，越走越偏僻，四处花草越发稀少。方溪有些害怕，小心问道：“这位公子，我们这是要……” 方萧离恍若未闻，也不搭理她，就这么径直往前走着。 没过一会儿，便看见前方亮光，一处小院子里，正摆着祭祀用的桌椅，香炉和祭品。 方溪的吃惊不必多言，这位公子……真是个细心周到的人。 小院子没有旁人，方萧离就那么站在那儿，方溪手里拿着三炷香，在桌前跪下，端端正正的朝炉鼎磕了三个头，将三炷香小心翼翼的插进去。 她来到火盆前，将冥纸放进去，却是已经没有了在屋里时的那般悲伤，平静的为爹烧着纸，嘴里道：“爹，不用挂念溪儿了。” “爹，溪儿现在过得很好，老是遇到好心的人呢。” “这位公子，能否告知您的名姓”方溪问站在那的人。 “萧离，本姓……方。” “爹，这位方公子是个好人，希望爹保佑他平安一生。”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方之凌和方萧离，竟是这么见面了。 祭祀完，方溪心头已经没有了遗憾。她很郑重的看着方萧离道：“今日谢谢方公子了，”说完狠狠鞠了一躬：“首先谢谢方公子昨日的救命之恩，”再鞠一躬道：“谢谢方公子为方溪准备这些。” 方萧离亦是不言语，他径自站在那，看着这个小姑娘真诚道谢的样子，心里头倒是升起一股奇特之感。过一会儿，他抬脚便走出小院，对身后的方溪道：“举手之劳。今儿你先住下，明日再走吧。” 方溪看着前方的方萧离，他黑夜里笔直修长的身形，足足高出她两个头。 方溪在心里再次默念“真是个好人”，倘若有一日能帮到他，方溪想，让她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方萧离回头看着小小的丫头一本正经的样子，心头竟是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 当晚，方溪在方府住下。次日清晨，阿培带她出来，已有一辆马车等着，阿培说道：“少爷吩咐了，务必将姑娘送到。” 想想自己一个人也许又是麻烦不断，方溪也没再拒绝，向阿培道：“谢谢小哥。”便上来马车。 马车疾驰，奔向侯府。方溪又想到昨晚夜里那个修长的身影，对外面赶车的阿培道：“小哥，替我再谢谢公子了。” “姑娘放心，我一定把你的话带到。”阿培继续便驾车，载着方溪很快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