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话说到这儿了，还真是不怕被你们笑话，也不怕被别人说我没出息，现在这样的日子真的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生活！有个自己的窝，有个真心相爱的老婆，有个可以赚钱的工作。就在交房的时候我们两个都还有些模糊，都不敢相信，这样的生活真的会这样属于我们。可能在好多人眼中，这根本都不算什么，地段偏僻，楼层偏高，平米数小，还贷了那么多的款，可我们自己知足！”志强明显地激动，他手中也在剥着一个大虾，只不过在虾皮全部退去之后放到了吴妍的碗中。几个人都那么静静地听着，没有人反驳，没有人插嘴，没有人嘲笑。 “刚毕业那会我的理想也可远大了，理工男，找个技术的工作，干个有发展前途的行当。当初来到这家药店完全是为了生计，不论怎样，我一个大男人，女朋友还是投奔我来的，我不可能在家这么一直晃着吧！想着有个能发钱的地方就先凑合着干吧！”志强苦笑，仔细观看，眼角似乎有两条淡淡的细纹。 在座的几个人对志强的追忆无不感同身受。林颖为了生活做起了销售，徐燕更是从大学时代开始就已经肩负起了养活自己的重担。只不过时间久了，大家的记忆有些减退了，对那些热血的艰苦年代有些模糊了。今天再被提起来，那涌动心底的涟漪同样可以撞击成强大的波澜，再心底掀起狂涛骇浪。 大家都屏住呼吸，聆听志强不曾抱怨的过去，一向爱说爱笑的徐燕那都收敛了自己的性情。或是目不转睛的凝视，或是拄腮不语的沉思，或是安静地品尝志强的美食。吴妍更是在忆苦思甜地随着志强的追忆彻底地沉沦，她碗中的那个大虾依旧孤寂地躺在碗底。 “当时我找到这份工作都不敢跟同学提，但不知道怎么的，还是被同学给知道了。有好哥们给我打来电话，话里话外讽刺我，当初上学的时候可是一班之长，为什么毕业以后没有一点当年的风采。没给同学们树立什么好的榜样不说，一个大男人，都别说什么大学生，干起了老娘门干的工作，整天和柜台里的一些个小药片子打交道！”艰难没有叫这个男人留下些许的泪花，可他人的讽刺和嘲笑在这个男人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被人否定，就连娶个媳妇都得不到丈母娘的认可。 “面对这样的指责我无话可说。我不能说除了这份工作我没被任何一个公司录用；我不能说离开这份工作我不知道我下个月的早餐将去哪里解决；我不能说离开这份工作我下个月会不会流落街头。我笑着放大话说，我要一切从头做起，骑驴找马这只是我的过渡期。但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我是多么的被逼无奈。”志强的眼泪已经彻底地留下，他拒绝了林颖的纸巾，拒绝了吴妍的擦拭，他就那样任凭它肆意地流着。 “后来我们开始准备结婚，准备买房，准备在这个城市生根发芽！当我拿到属于我的房产证的时候，即便它只是一张复印件，但那是我们拼搏的见证，是我们努力的结果，我终于明白，在这个城市有属于我的东西了。”志强激动地喝了几大口酒。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太压抑了，他的确需要释放。 所以，他的朋友，包括他的老婆都不去打扰，任凭他这样恣意妄为地喝酒，废话连篇地唠叨，没有出息地流泪。 “那个时候起，不管谁问我做什么工作的时候，我都不再躲闪，都不再犹豫，我会底气十足地告诉他们，我就是一个药店卖药的，已经卖了好几年了，将来还要一直卖下去！当时好多人背地里都议论我，说我肯定是疯了，卖药的还这么神气！没错，爷还真就神气了。”话题终于在朝着思甜的方向上发展，志强脸上的泪痕逐渐地被笑容所取代，他一边吃着炒菜，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诉说他的革命历史。 “人可以有远大的理想，宏伟的抱负，可也要看清眼前的形式，不服从现实那是绝对不可以的。当初嘲笑我的同学是曾经找了体面的工作，可怎么样呢？没几年的功夫，接二连三地跳槽。人到三十了，还在找工作和继续找工作的路上徘徊！即便我工作没什么太大的发展，也没什么伟大的远景前途，可我觉得还挺适合我的。人嘛，不都是人中龙凤，也不全是业届精英，不正是有那么多的普通人平凡人才衬托出来的那么多的精英的嘛！我就是那平凡的普通人，我就是那精英的分母，我心甘情愿地做我的分母，快快乐乐地做我的普通人，我觉得挺好！”志强彻底地豁然开朗起来，曾经的不被认可和歧视都在一些现实基础面前风轻云淡了起来。 吴妍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她的丈夫；随着他的黯然而失色，随着他的心伤而皱眉；随着他的落泪而眼含泪花，随着他的豁然开朗而喜气十足。 志强说得对，做什么都要找到适合自己的。所以，即便他不优秀，即便他不富有，即便他不英俊，但他是最适合吴妍的，所以吴妍心甘如怡地愿做他的追随者，崇拜者，同甘共苦者。 “老公，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吴妍抿了抿嘴，他们小两口的辛酸，的确是外人不能理解的。即便是曾经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徐燕，她对志强曾经的软弱也毫不知情。 “我就是因为太高兴了才这么说的，有些话憋在肚子里真的不好消化。”志强咧了咧嘴，好像那些生硬地吞到肚子里面的陈旧往事如今反刍起来依旧困难重重。 “是啊！我们都多少年的关系了，谁还会笑话谁不成。这要是换作别的地方和场合，有些话打死也不能说。我在外面也算闯荡了这么多年，可时间越长，认识的朋友越多，说话反倒越要小心起来。你以为推心置腹的朋友，稍不留神就在背后捅你刀子。逐渐地，捅的人多了，捅的次数多了，人也就跟着胆小起来。不敢说话了，不敢发表意见了，也就是来到这里，和你们在一起，我才可以毫无顾忌地乱放炮，行口开河的胡咧咧。”徐燕像是在为志强打气，也是在诉说着自己血粼粼的经历和过往。 “要不说我和燕姐志同道合呢，不管我说什么，燕姐都能理解！来，燕姐，我再敬你一个。”就为了那几句发自肺腑的感言，志强和徐燕又举起了酒杯。要知道，桌子上的空酒瓶子，他们两个的贡献是最大的了。 林颖偏着头看着志强，她一直都羡慕这种爱情，这种共患难似的爱情。当有一天，他们历经风雨迎来彩虹，林颖坚信这种幸福会是世界上最最甜蜜的幸福。 “老婆，我今天喝得有点多了，你不会生我的气吧？”志强笑嘻嘻地将杯子中的最后一滴酒舔了个干净。 “我生气你不也喝了吗？”对这种先斩后奏的谄媚方式吴妍给予了有力的回击。 “你要是不高兴我就不再喝了。”志强下定决心似的把杯子往桌子上一顿。 “有好戏看哦？”徐燕当然不会错过这种凑热闹的好机会。 “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会生气呢，也不看看你和谁喝的。”吴妍故意朝着徐燕白了白眼睛，她疼爱的给志强夹了一块儿鱼，还细心地把刺给摘了出来。 “我现在是想明白了，男人，这一辈子一定要找一个正确的好女人！我很幸运，我找到了！我觉得女人也一样，这辈子也一定要找一个好男人，两个好噶成一个好才是真的好。现在我是不是好男人还说不上，不过我会向着好男人的方向努力的！”志强把鱼放进嘴里，嚼了起来，那表情似乎在说，这味道真是美极了。 林颖和徐燕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羡慕地欣赏着，真心地祝福着。无论他们的生活方式能否被接受，有一点无可厚非，人不完全适合飞黄腾达，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有什么不好。他们有柴米油盐的幸福；有鸡毛蒜皮的琐碎；有相守相伴的同行；有苦乐共担的甜蜜。 “来，为我们苦难的过去，为我们幸福的未来，咱们再干一个！”这一次倒是林颖提议举杯畅饮。 “说得好，再为我们十几载的同窗友谊。当然，志强还需要再接再厉啊。”徐燕笑呵呵地补充。 “我一定会紧随大部队的脚步，不拖我们家吴妍的后腿，和组织保持紧密的联系和高度的一致的。”志强的杯子不知道被添满了几次，为女士们养颜的红酒已经被他喝下了大半。 从未有过这样激动的时刻，从未有过这样的怅惘，四个杯子再次叮叮当当地碰撞出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