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距上邪出使丘机国快尽一个月，其余三使皆已回教。适逢秋高气爽，山中景色怡人，玄宗携属下绿，于崖边石桌品茗。 “哎呦喂~，青龙使好雅致啊！带着跟班品茶，看秋景啊！”柔衣咬着一口银牙说话怪里怪气的。玄宗和他身边的小蹄子，真是怎么看怎么惹人厌，跟他主子一个样！冷冰冰的！ 然而玄宗并未理会柔衣，反之，转首鸟瞰群山，悠闲自得的轻抿茗茶。见此情境，真是让柔衣好生不爽，粉拳紧握，指甲深嵌手掌心。 算了，现在我动不了你，以后有你好看的。媚眼中凌厉的光，迅速被笑意取代。 “怎么都在这儿？看来今天好生热闹。”说话间，阴郁鬼魅之气弥漫着整个气氛，冥杀披着血色斗篷，隐藏在斗篷下的步伐迟缓而沉稳，如同鬼魂一般无声无息行走。 本打算离开的柔衣停了下来，单肩倚着石廊柱上，一脸索然无味地用手指缠绕衣袖。冥杀止步于廊口，眼神幽幽，飘忽不定。 一时间，在场的人皆没有出声，沉默良久，冥杀紫红色的薄唇微启：“上邪回来了。” 一语完罢，众人仍是不语，但现场的氛围顿时变得奇怪。 原本悠然自得的玄宗，面目紧绷，嘴角下置，眼神中的疑虑一闪而过。身旁的绿，虽然表情没有变，可是从玄宗身上感应到的气息，不由得神情凝重一些。 绞着衣袖的动作停顿一刻，随后又接着刚才的动作。 “命还真硬。”柔衣媚眼斜睨，拢了拢头发，轻轻的抛一句话，扭头就走人了。 还在原地的冥杀表情、神态一如刚才之前，停留了片刻后也走了。 “绿。”嗓音低沉而喑哑。 “属下在，主上有何事吩咐。”绿神情一时恍惚。 “这茶越品越香了。”玄宗端视着手中的茶杯，眼神变幻莫测，神情让人难以捉摸。 这出戏越演越精彩了，还真是叫人期待…… 内室中帷幔重重，火焰依旧舞动却更加妖冶，火星迸逃燃烧的火焰，好像要逃离死亡的阴影，却加快了消亡的脚步。 榻上的人被重重帷幔遮挡，看不到他的表情。帷幔外，上邪单膝跪拜于地，并没有任何不自然。 “回来了。”声音浑厚而苍劲。 “属下前来回禀，此次行动虽有些小意外，但仍完成了任务。” “嗯，下去吧。”话语间平静无澜。 上邪眉目稍抬，眼中波光流转，鼻子深深嗅着空气，继而长吁。起身退出了内室，斜睨了一眼，表情变得比刚才冷峻许多，眼神如寒冬里的坚冰，锋利而寒冷。 “你的命还真大啊！” 上邪才一脚蹋上桥廊的身形顿住，回头望去，来人除了是满身妒意的柔衣，还会有谁如此热情恭候着她。 “托你的鸿福，我好着呢。”板着脸的上邪，倏地朝柔衣莞尔一笑，转身匆匆离去，留下柔衣独自在原地咬牙切齿。 上邪独自复命，臣工先回住所收拾行囊与住所，梳洗一番后，挽袖进厨棚开始做包子。 回来的路上除了令人讨厌的柔衣和一些教士，并没有遇见玄宗和冥杀。上邪掀足进了院门后，却停下了脚步。院子里，石桌上放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包子和一双竹筷，隔着氤氲的蒸气，望着坐在树下读书的臣工，还有那偶尔飘落在他肩上的落叶。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上邪驻足兴叹。 闻言，臣工放下手中的书卷，见上邪回来愣在院门口，嘴角微微噙着笑。 “主上赞誉属下了，若是我剑下的亡魂听到，恐怕要拖我下拔舌地狱了。”臣工笑道，站起来，边走边拂掉身上的落叶。 若是真有鬼神之说，死在他剑下的鬼魂，听到我这一番话，被拖到拔舌地狱的那个，就肯定不是他了！ 上邪语塞，但是转念一想，重点不在于此，开口就要辩驳。 “重点不在于这几句！”上邪认真地说，踏着步子下了台阶，走到院里的石桌前，毅然地坐在石凳上，适才那份认真的神情，早就被桌上香喷喷的包子给冲淡了，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属下敢问主上，那重点在于哪几句？”臣工也来到桌前坐下，看着上邪大口地吃包子，自己的心情也莫名的好起来。 “自然是‘有……’。”上邪张开小嘴，香喷喷的包子就在嘴边，一时得意忘形，被臣工问的差点脱口而出。 还好我反应及时，要不然被他知道我要说的是“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还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呢…… “主上怎么不说下去了？”臣工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放在上邪的手旁，觑着上邪的双眼中充满着戏谑，静等下话。 “忽然发现没什么好说的，不说了。”一挑眉，张嘴咬了一口包子。 臣工听到笑着自己又倒了一杯茶。 “主上智力超群，果然不是一般人所能匹及。”一张人畜无害的俊朗面孔上，洋溢着温文尔雅的笑容，虽然上邪知道臣工是在暗讽自己，可在阳光的衬托下，那张脸还是让上邪心头一窒。 咦？这家伙是在笑话我！怔忡半天的上邪，终于回过神。 院门外的紫站在大门的一边，静静地依靠着石壁，倾听着院里那对男女秋日下的对话。来时听见院里上邪和臣工在交谈，就躲在一旁，并不是想偷听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不想去打扰，转头撇了一眼，看到二人相处融洽的场景，心中有些惆怅。 “你打算在门口站到什么时候，还不赶快进来！”正在院外的紫猛然被叫到，有些慌了神儿。上邪本打算反唇相讥的，却悄然发觉院门外有人，不假思索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被人发现了，不得不出现身了，紫满面风尘，头发凌乱，背着那时逃出宫的包袱，抱拳跪拜在石桌前。上邪无喜无怒，没有发话让紫起身，依旧吃着她心爱可口的包子，紫只得泰然不动。臣工没有开口劝说，一并沉默。 这次任务一行，疑云重重，再有八天就到下月初三了，那天应该会与往年不同吧。 “你先下去吧，回去漱洗一番，回来禀报详情。”上邪心中猜度着初三会发生什么事，嘴上打发紫先退下。 定格半晌的紫终于起身退下，臣工嗅了嗅茶香，沿杯边轻抿一口，只觉得口中苦涩的很。 “再有五天就到十一月份了，初三那天你会来吧？”上邪放下手中的筷子，望着地上的落叶，呢喃细语道。 修长的手握着茶杯猝然一震，原本欣赏秋景的双眸，转而看向上邪，眼神中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光，是惊奇？探究？还是杀意？ “主上在说什么？”臣工放下茶杯，静静的在一旁看着上邪。 上邪淡然道：“没什么，下月初三是‘集教日’，四使与十二分坛的坛主都要受教主统训，你和紫不能与我一同赴会，那天你们自行安排吧，不用随时候命了。” “属下知晓了。”臣工亦是淡然道。 “另外，奇楠香真是好香料啊。”上邪未回头，说了这句后就走了。 心中不知滋味，口中也味如嚼蜡，上邪索性回屋小憩去了。侧卧在床上，上邪心中感叹：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紫梳洗干净，换了一身衣裳，拎着包袱回院复命，可一进来却只看见臣工独自坐在石凳上，默然望着石桌上的茶杯。 “主上呢？” “主上休息了，临前说，下月初三那天不用候命了。”臣工依然望着桌上的茶杯，茶杯中倒映着树的枝桠和飘零的落叶。 “下月……，初三吗？”紫稍显迟疑。 “嗯，下月初三。” 下月初三不就是“集教日”吗？不用候命…… 紫蓦然张大双眼，心中似乎已然明了，邪教将要出大事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臣工不再望着茶杯，抬头看着紫。 明明是疑问的句子，却语气平和舒缓，就像根本不是在询问，而是早就知道他何时回来，普通的问候一下而已。 “我一回教就直接来见主上了。”紫走到石桌边放下包袱坐了下来，随手倒了一杯茶，仰头喝了一口，喝下才知茶味甚苦，皱着眉头咽了下去。 “奇楠香你一直放在身上？” “是啊，怎么了？”紫刚要举杯，想起茶苦，又放下茶杯。 “没什么，我去把包袱放到屋里。”臣工微微一笑，提起包袱走向竹屋。 望着臣工挺拔的背影，紫眉头深锁。 他问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臣工将包袱放在外厅的茶几上，隔着那一抹纱帘，上邪卧躺在床上，一道秋光穿过窗扉打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身形勾画的似真似幻。望着纱帘另一边的身影，坐在榻上心中只默念着：还有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