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谭少是黑的
夜幕中的978精神病康复中心，安静却又有着异常响动。有人在顶楼唱国歌，抑扬顿挫。几张用过或者没用过的卷筒纸从天空飘落下来，如一场早下的雪花。 白敏从病房区疾走而出，直接给谭少伦拨了电话，把刚刚神游时看到的几个地标都一一告诉他。不过并不是叫他忙着找地方然后冲进去救人，而是派出人手查探周边情况，也清除一些路人。 安排好这些后，白敏疾行的步伐越来越踉跄。师姐扶住她，目露疑问。 对上这道目光，白敏意有未觉的说到，“Jolina暂时没事，但是我感觉很不好。” 白敏的话把土御门龙狩弄糊涂了，她兀自奇怪，“刚才在看的是Jolina的处境，怎么你会很不好？” “就是有这种感觉，可能对方也拥有能够窥视全境的天眼，当我跟太师伯看到那里的时候，有个人抬头跟我对视了一眼。”白敏拳头紧握，她不敢把真相说完，呼一口气道，“但愿是我想多了吧。还有，Jolina的身体看似很虚弱，我们要连夜赶回关山去。” “你别急，现在离关山镇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我们先回车上休息。”这样认真的师妹是土御门龙狩从没见过的，就算她小时候跟人打架时，脸上也没露出过这种凝重的神色。 土御门龙狩尽量顺着白敏的意思，尽快往停车的方向走。对她来说这不过是一项工作，可师妹如此担心，她也不敢有半点松懈，复又向978康复中心的牌子回望一眼，补充道，“如果是对你这么重要的朋友，我们其实应该请太师伯出山的呀。” 白敏的步子一顿，微一摇头，“不了，这件事情或许不是什么厉害的鬼怪所为。就不要打扰太师伯了。” 土御门龙狩感觉师妹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既说对方可能已经察觉到有天眼窥视，又说不是什么厉害的鬼怪。她心中暗忖：到底是什么情况让师妹失去了冷静？ 树林里的风声伴着最后一声知了叫，尽显急迫的气氛。 到了保姆车里，白敏一口不吃车上的盒饭，一个人到后车厢休息。她倒也不是太累，只觉得脊背发凉，躺到床上，又叫人多添了一床被褥。 后车厢有齐全的洗漱设备，她却一件都不碰，只是睁着眼睛，让自己陷入黑暗里。 土御门龙狩关切的声音传来，“师妹，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白敏嗓音低沉的回道，“到了关山镇以后再说吧。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今晚得好好休息。” “嗯，了解了。”土御门龙狩应了一声，也靠在一张床上歇下。 白敏在这世上的大部分时间都活得随遇而安，但是，也没想过要老天掌握自己的人生。这个时候她却发现，在成为俞漫乔后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追着她跑。 那双与她对视的眼睛，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跟她刚附身到俞漫乔身上时所见的如出一辙。阴鸷而轻蔑，就是属于那个蒙面男人的。 那时那个男人说“就算你变成尸体，也一样”，那该不是轻巧的威胁，而是确确实实的。 是她太放松警惕，以为事情过去了就不会有下文，顶多找“五爷”赎回带子就可以瞒下一切。可是，第二个受害者出现了。 白敏心中懊悔不矣，自恼道：我太大意了，该做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做，寻找五爷的任务也只是头**代了荣乐一声。却没想过这个五爷既然有胆子害俞漫乔，当然也会害其他女艺人，他们不是在替人寻仇或警告，而是有目的的专挑女艺人下手。 从苏城到关山镇，真正的幕后主使是那个蒙面男人，他也许根本就不是人，蒙着布的面孔下是涂满鲜血的獠牙。 上一次我以俞漫乔的身份被困，那群人一听到安若雁开车前来就带着器材走了，可是这一次Jolina被抓，算上今天晚上已经是第三个夜晚了。套用古人的老话说，生米也都煮成熟饭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刚才在用天眼窥视的时候并没发现Jolina身边还有别的男人，连一架像样摄影机都没有，现在想来，或许她的待遇跟我当初是不同的。不过更有一种可能是第一夜已经过了，再如狼似虎的男人也玩腻了。 这些猜测在白敏脑中急速闪过，她乱中抽绪，忽然觉得安若雁兴许是个突破口。一群流氓在行凶过程中会怕一个开车路过的小女人，这本来就不合常理，还有后来她向安若雁问话的时候，那丫头声称对其中的几个背影有点眼熟。 白敏不再多想，马上起身，电话联系安若雁。 安若雁人称小魔女，这个时间段正好在KTV里宣泄她的无聊。电话接起以后，那头是杂乱的K歌声，安若雁奶声奶气的问，“乔儿jiejie居然主动打电话给我，是什么事啊？一起出来玩啊！” “把K歌声音关掉。”白敏严肃的命令，“我有事要问你，你最好去个没人的地方。” 安若雁嘴巴里弱弱的一句嘟囔，周围的音量瞬间小了下来。她状似很老实的道，“乔儿姐你问吧。本来就没有人啊，我一个人自唱自演。” 白敏没空去分辨她是否真的实话实说，稍微无所顾忌的问到，“你现在赶快给我想起来，那天晚上你在苏城废墟里看到的那些男人背影，以前究竟是在哪里见到过？” “又是这个问题啊。”安若雁在电话那头翻白眼，“我真的想不起来嘛，怎么了，你脾气那么暴躁？” 白敏气鼓鼓的说，“Jolina失踪了你不知道吗？现在很有可能是同一批人干的。” “真的假的？”安若雁一声惊疑，过了好久都没再发出声音。 白敏正在考虑要不要挂了电话，忽听那头急速说到，“唉乔儿jiejie你等一下，我……我我，我跟你说吧，如果你实在觉得两件事有关联，那我记得当晚见到的摄影机好像是天擎娱乐内部专供的，总共就那么几台，顺着这条线索也许可以查一下。” “天擎娱乐？” 安若雁轻声应答，“是啊。所以你千万别跟人说是我跟您讲的呦，那可是我们直属的经纪公司。” 白敏掌心的手机快捏碎了去。天擎娱乐！她刚刚派出去找Jolina的不全是天擎娱乐的人吗？ 也不知这到底是好消息好事坏消息。她黯声道，“知道了，刚才我们的对话你也不能向外透露。” 结束这段通话后，白敏眼神有些蒙了。天擎娱乐现在各部门的实际管理者是谭少伦，而让她找人的也是谭少伦，这说不通啊。 白敏对着手机里谭少伦硬存的一张自拍照发了一会儿呆，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存的，反正现在是她的手机壁纸。 翻开通话记录，其中最多的也是谭少伦的名字。想不起来从什么时候起，最能牵动她心房的竟变成了这个男人。 指尖按下，白敏尽量保持平常语调，在那边发出“喂”一声前说到，“谭……老板，Jolina的事跟你没关系吧？” 谭少伦是看见白敏打来才第一时间接起电话，两人根本不需寒暄，他径直回话到，“怎么没关系，当然有关系了。” “原来真的是你……”白敏的一根筋大脑以为对方坦白承认了。 谭少伦依然不知不觉的说着，“我这不是抽调了大批人手在找她么。” “什么鬼！”白敏一紧张，手机“啾”一声从手里滑出去。还好她早就躺在床上，手机跌不到哪儿，她只需翻个身，趴着继续对手机屏幕问，“我是说其它关系，你有没有试图威胁她，试图绑架她。” “怎么会有这种怀疑，你吃错药了吗？” 白敏反射性的跟谭少犟嘴，“是啊，我刚从精神病院回来，我吃错药了！你就说有没有？” “你吃错药了我也不会有。”谭少伦觉得自己太可悲了，怎么会喜欢这么个疯子女人？他虽然心中带气，语气却还是亲密的，“我现在忙着跟各方人员通讯，你要是没什么确切消息，别耽误工夫。” 白敏一拳头敲在手机屏幕里的那张笑脸上，用骂人一样的语气说道，“我有确切消息，我的消息就是，能接触到天擎娱乐公司内部摄影器材的人里面就有不法分子。所以，就是你现在所用的那一批人员，还有在关山镇的本公司内部员工，你最好把他们集中在一起，并且全部严密监视起来。” 谭少伦对这个消息提出抗议，“我的人都严密监视？要不要把我也一并关起来算了！” “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你照我说的做，要不然Jolina少了一根汗毛，我唯你是问。” “好好好。”谭少伦勉强答应，转而问询，“你到底听到什么传言了？虽然照你的话去做是可以，那我们现在找人，用谁的人手？” “当然是用我荣家的人手了。”白敏当仁不让的说到，“外人谁也不能相信。现在阿高在我车上，他调个百八十人没问题，等一下我把他的手机号码发给你，你跟他说。” “行吧。”谭少伦也不把俞漫乔家的保镖当外人，点头道，“这倒是个解决办法。” 事已至此，白敏不想回忆起那个让她一身狼狈的夜晚，只在心里问：谭少伦可以相信吗？ 但是她还没有彻底审视自己的内心，其实当她拨出那通电话的时候，就已经选择了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