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陪我疯的那个人
“漫乔小姐，您喝茶。” 白敏接过今天下午的第N杯茶，感觉到小腹坠胀（这是撑不下啦），心想：要不要招招手，随便叫个人送个厕所过来？ 不是她胡思乱想，她已经体会过身为“女王”的感觉，就是只要她想，什么都能招来。 这时候附近人头涌动，她驻留在一个正在做开机仪式的现场，觉得很新奇才多停了一会儿，因为那帮人在桌上祭了一只猪头，好像要开始拜神了。她发誓不是想在人家祭完神以后掳走那只猪头当晚宴。 这应该是一部被寄予了厚望的电影，场面上有一百多号人，几个主要演员和服装道具师一一在供桌前上香。在人群另一端，顾容辰也参与其中，当然，这个人在白敏眼里的价值绝不会比猪头大多少。 各部门代表全部敬香完毕后，照理说开机仪式就结束了，可正在这时，似乎有一个重要人物姗姗来迟。她由助理导演亲自迎接，这部戏的导演在听了旁人在耳语后也无可奈何的起身去迎接。 那是个女子，穿着一件狩衣，面抹白霜，右手托着一条挂带，带尾系一个太极阴阳坠。现在的女明星们很有具备有这种由内而为发出的气质了。 白敏以为人家是敬业到第一天开机就直接把戏服穿来了，由于脸上抹了浓妆，便认不出是哪位大明星。然而叫人不解的是，她点上一炷香后，口中居然正儿八经的念起了《不动明王心咒》，也许其他人听不出来，白敏却是听过的。 若然只是念咒倒也罢了，不一会儿，身穿狩衣的女子重新点燃了两根蜡烛，宽大的袍袖一甩，火光四射。念祭文的流程本来就在某些大戏开拍前存在，但这时显然又比以往盛大许多，这个念咒的女子也不会是普通人。 副导演双手合十，虔诚的喊到，“感谢土大师为本部电影的开机仪式做祭天祈祷。” 白敏绕过人群，在祭桌侧后方观看，见那女子的眉心渐渐显出一个红印，这并非妆画上去的，而是后天所开的火焰天机眼，在使用道法的时候便会凸显出火红色的阵纹。 底下一百多人，当然不会个个闭口不语。由于交谈的人甚多，所谈的话题也不一而同，白敏让保镖去打听一下这次祭天的目的，她觉得那女子非同寻常，仪式也不是走走过场那么简单。 保镖探听回来后，报告了大概的情况，说是这个片场近来每有大戏拍摄的时候都会出点状况，不是有人摔断腿就是无缘无故因为不知名原因而缺勤接下来的拍摄。投资人认为不太吉利，为求心安，这才请来眼前这一位人物做个特殊的祈福仪式。 白敏盯了半响，眼神一瞬不瞬，嗔道，“有意思。”只这片刻，她看到了真正的道术。 原来置于地上的火盆被下了几道符文，火烧得越来越旺，竟至环绕整个供桌烧成一个圆环。 导演等得不耐烦了，许多大明星也用眼神表达着无声的不满。 这里最多的就是平日对下属睨指气使的明星，这时场地上的焦热已让他们按耐不住，做为导演的终于跳出人群说到，“这怎么还没个完了？今天还准备开机的，这样搞下去，场景都弄坏掉了，我们工作人员还要吃饭的。” 副导演硬着头皮上去劝解，“稍安勿躁，这是投资方要求的，方导您常年在国外，并不十分了解当地状况，片场开祭本来就是习俗的一种，慎重一点，心里才能安稳。” “安稳什么，我拍电影从来不信这一套。不求神拜佛难道就没有票房了吗？” 看来这位还是个犟脾气，白敏揉了揉鼻子，正要离开，那导演却为了表示自己的信心，一脚上去踹走了火盆，白敏险些沾了一鼻子灰。 现场当即发出无数人的惊叹声，原本好好的开机仪式，这会儿有了令记者闹腾的话题。 正在念咒的女子见火盘被打翻，眼中显露一抹煞气，双袖一拂，烧得正旺的大火顷刻间熄灭，只剩地上的一圈焦黑的痕迹。 众人感叹之余，也想到，这场仪式不似作假，被外人打断后看来更不吉利了。 副导演面色颓然，责怪道，“啊呀。方导，您这事过了呀！这真的不是票房的问题，您难道真没打听过以往在这个片场发生的事吗？” 那位姓方的导演两只眼睛瞪得斗大，不言不发，拒不承认自己有错。 副导演向助理导演使个眼色，助理导演立马上去圆场，照理应该两边劝说，可这时他只顾拉住那作法的女子道，“土大师，实在不好意思，底下没协调清楚，您能不能继续把仪式完成啊？” 女子摘下束发的帽子，将发髻缠到脑后，声音出乎意料的清丽，“你们投资方只给了我一场仪式的定金，既然被你们自己人打断了，那就不用再进行了。剩下的钱汇到我账上吧，告辞。” 她脚步不停，挥袖便从人群中挤出去，完全没有与任何人交流的打算。 助理导演追过去，一开始还彬彬有礼的想说出一番道理，可发现步频若不快一点他就连人都追不上，猛跑了一段路后，受了她轻描淡写的一推，竟至不动。 “既然不需要我，当初就不必请我来。”女子带着一股子傲气，背对着众人说，“去告诉你们老板，这事做得很不地道。我可不是什么江湖骗子，敢叫那种人干扰了我的仪式，那么从前那点交情就到此为止了。” 这里原本就黑天漫地，大火烧得烟雾缭绕，这时女子在烟尘中退出去，看起来有一股仙风道骨的出尘之感。 助理导演像一条咸鱼一样被人定住了身体，副导演亦不知如何是好，他可不是体力派的，急忙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白敏对此漠不关心，招呼保镖追上那名女子。她本来以为自己今天带了这么大排场，拦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结果等自己赶上前的时候，发现十二名保镖已经有九个躺在了地上。 “呦？”白敏没脸看了，遮着眼睛冲前方喊道，“那位大姐，等一下啊，我们不是拦路抢劫的，就是请你给我相个面。” “相面？”女子扭头瞥了一眼，“我看你的面相很好，不用相了。” “别，我都觉得自己煞气缠身，带足十几个人还让你一拳撂倒大半，你还是给看看吧。” 女子挑起眉头，嗤笑一声，“你跟刚刚那个片场的不是一伙儿的吧？” “阿米豆腐。”白敏弓身拜了拜道，“我绝对是你这一伙儿的。” “那就把脸凑过来吧。”那女人并没说价钱多少，一副命令的语气。 白敏点点头，笑脸迎人的走上去。刚才的开机仪式上聚了不少记者，此时倒有几个追过来了，闪光灯频频闪烁，这时能拍到大明星俞漫乔，对他们来说也是意外收获。 “你很出名嘛。” 白敏嘴角有一点点上扬，却谦虚的回嘴，“那是拍您的。” “别跟我耍嘴皮，我现在脸上还沾着一脸面糊，谁拍我谁倒霉。”女子目光往两边一掠，继续相面，“看他们那么有干劲的样子，你至少不会比刚才那部电影里的任何一个明星差。” “那你觉得我的面相怎么样？” “古怪。”女子原本自信满满的双眉猛地一皱，“双面相。” 白敏明知故问到，“何谓双面相呢？” “天地有阴阳两面，你也有。不过你的这两张面相分别指什么，我却看不出，而且你双面之中又生双面，恐怕有千变万化之能。”女子眼神越来越冷，相面变成了摸骨，抓得人生疼，“差点着了你的道儿，你叫住我，恐怕不止为了相面吧？” 白敏好像同样精通对方的摸骨手法，她摸一截，她就退一截，最终把整条右臂让给人家，左手不动声色的摸到了对方的下巴骨以上，“那你觉得是为什么？你看了我这么久，能不能也把脸上的妆抹干净了让我瞧瞧？” “想探我的底，你学过几年道？” 白敏眼神凛然，居然吐了一下舌头，俏皮的道，“没多少年，只是你学的时候我也在你旁边罢了。”她手掐六指禅，速度飞快，生怕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径直吐了一口唾沫往对方的脸庞上抹去。 女子被恶心到了，伸手欲打，幸好几个保镖从地上爬起来将她拦住。 白敏急忙从其中一个保镖身上取出手帕，递到女子面前。女子怒不可遏，接过手帕，一边在脸上擦着，一边游刃有余的跟保镖游斗。 余下的一半白霜全都掉落，女子面不红、气不喘，显出丹凤眼，远山眉，淡定自若的容颜。 白敏傻傻的看着发笑，把原本梳得齐整的发型揉得一团乱，笑着大喊，“师姐！” “什么师姐？” “你们别打了，别打我师姐。”白敏一时间淡忘了自身处境，急急的喊着。 当她摸上那张脸的时候，其实一颗心在胸膛怦怦跳个不住，这时看师姐跟保镖缠斗，风采比当年更甚，她满心欢喜的想：天呢，我的师姐，龙师姐，这么多年了，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女子眉头微皱，觉得这不该是一场无理取闹，追问，“你到底叫我什么？” “龙师姐，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我是……”忽然间，喉结犹如骨鲠在喉，白敏好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周围的记者逼得更近了，天空又暗下一点，闪得更频密的光线像一个个问好。 师姐虽然没有改变长相，她自己却是变了呀，连身体都换了一具。如果回到过去，这可以是一场一相遇就相视而笑的会面，但是现在，她无法解释了。就算她解释，又有什么人会信？ “是……敏丫头对吗？”起初是带有一丝丝颤抖的声音，而后，只剩下期待和不容置疑。 这世上有些人会用两双眼睛去看世界，他们明明比一般人拥有更开阔的眼界，却被大多数人所排斥，他们知道的另一个世界被视为异端。他们的名字是，阴阳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