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乱世千金在线阅读 - 第二十一章 捻来眉愁相思索

第二十一章 捻来眉愁相思索

    东州市的警察局局长不幸遇害,引起江东三省不小的轰动。下葬当日,大街两边聚满了前去送灵的东州百姓。林子厚一脸凝重的走在队伍的前头,紧接着的是梅月香和玉心、翠心、杜曦她们相互搀扶着。队伍很长从南街排到了北街,督军府的侍卫兵几乎全体出动,人群里不时有人掩面哭泣。

    夏正霖一身西式黑色大衣,头戴黑色礼帽,处在人群里,静静地观望着队伍中那个人的情绪,满眼的心疼和内疚。不远处的红儿一个不经意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示意四太太:“小姐,那个人怎么那么像大少爷?”

    赵幽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抿唇轻笑:“可不就是大少爷。”

    “他来送灵怎么还把自己隐藏起来?”

    “许是怕别人说闲话吧,这是大白天,整个东州都知道他与舒家小姐的关系,如果他明目张胆的去关心别家小姐,那不是要害了人家小姐。”

    “也是呵,说到底大少爷也是个重感情的人,就是不爱表达。”红儿说着,脸色微红了红,露出小女儿家的娇羞之色。

    “小丫头,你懂什么感情。”赵幽兰的一句话,犹如朝她泼了一盆凉水。

    红儿委屈地撇撇嘴,别过头去。

    送灵队伍越来越远,夏正霖默默离开人群,不远处的赵幽兰和红儿一直看着他离去,两人都不再说话。

    九月来时,赵玉心就要离开东州,返回北平。这次回来本来是怀着快乐的心情,参加宴会的,不想却成了记忆的伤疤。

    其实,她不曾恨过,不如意的人那么多,她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当初说的恨,险些把自己都骗过了,如今想来那时候,不过是委屈罢了。想明白后,也不禁自嘲,你这种骄傲到骨子里的人,居然有一天也会悲伤的不肯原谅自己。

    倚在二楼窗台上看着满院的青黄,莫名的伤感瞬间涌上来,鼻子一酸,一滴清泪掉了下去。才几天而已,她已经瘦了一大圈。双眼深陷眼窝,双眸越发的明亮,较好的皮肤越发的苍白,隐隐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

    不知什么时候,梅月香轻轻地进来,走到她的身后,温和地说:“玉儿,我们要离开了,你也准备准备。”

    赵玉心依旧一个姿势,似是站久了僵硬了一般。

    梅月香无奈叹了一口气,走到床边将还未整理的凌乱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叠整齐放到皮箱里。

    这时,翠心咚咚地上楼来。“夫人,先生问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梅月香起身,看了赵玉心一眼,才对翠心说道:“回先生,马上就可以走。”

    “好。”翠心应下,转身下楼去了。

    赵玉心似如梦初醒一般,猛吸了一下鼻子,转过身来。

    梅月香心疼地将她拥在怀里,安慰道:“我的玉儿,还有姨母在呢,玉儿以后就是姨母的宝贝女儿。”

    赵玉心离开东州不久,夏正霖领兵南下,打了他为军不满一年的又一场胜仗,收复了皖南和粤东。

    又一年的初秋来临之际,战争终于再次打响。夏正弘在北平组建了社会主义青年团,呼吁国人抗击旧社会,走向新民主。自那次以后,他也便再没见过玉心。

    西山的红叶在秋风的轻抚下纷纷扬扬飘落满地,仿佛整座西山铺了十里红妆。他时常在这里漫步而行,观赏山上的美景,每当这个时候,赵玉心的音容笑貌就会浮现在他的心头。

    终于,夏正弘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对她的爱,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终于给玉心寄出了自己的信,并且在上面写了两句诗。

    此时的赵玉心从北平大学毕业以后,转去了上海做了实习记者。夏正弘寄给她的信辗辗转转,终于到了她的手里。在一个静谧的深夜,伴着身边昏黄的灯光,她缓缓地从精致信封里抽出了那封特殊的信——一片心形的红叶。上面还用干净而淳朴的字迹写着两句诗:“轻寒染尽枫林色,捻来眉愁相思索。”

    同时,夏正弘还向她交代了自己的情况:自己早已离开江东那个封建枷锁的大院,在北平组建了社会主义青年团,现在选择的也是一条非常危险的革命之路。

    那样两句浅显的诗,玉心自然是看的懂得,夏正弘的心她也是知道的,不过玉心却感到深深的痛苦,她爱的人是他的哥哥;就在她已经准备把心交给那个人的时候,他却突然再也联系不上了,一年多来,她等的有些心焦难过伤心,许是他早已经娶了舒家小姐为妻,自己亦早已抱定独身主义。

    她对夏正弘一直是最好的朋友至始至终从未改变,最后,她在那片红叶上写下:“我已心向他人,无奈你的真心。”

    她心知自己这样的回答会让夏正弘伤心,但为了让他永远对她死心也只能这样写,然后将这封信寄还给了夏正弘。

    夏正弘收到玉心的信之后果然十分黯然,但是他却将心中的这份失落深深地掩藏了起来。他依旧时常给玉心写信,时常和她谈论时事理想,但是他却不敢去见她,只想要淡忘这一切。但是感情就像是山洪,一旦爆发,便不可阻挡。

    此时,杜曦也身处上海,她是以一个艺人的身份出现,她在上海最大的娱乐场所百乐门上班。不仅儿时的梦想如愿,她还榜上了全上海最有钱的老板曹诚,成了人家的情人。

    北平的怀旧呆板是无法与繁荣前卫的上海作比较的,各国的美姬充斥十里洋场,豪华建筑与豪华别墅数量巨大,仅仅是外国进口的洋酒消耗高于法国巴黎。不仅如此,它还是亚洲的金融中心,银行林立,而且一黑一白原料还要通过海路和陆路源源不断地运入,港口心昼夜繁忙。

    一日,玉心应社长的要求,到曹公馆探底。那天正好赶上曺太太过生,社长的夫人余太太与曹太太是远亲,社长就让她跟着一起去。社长的夫人是个爽朗的人,玉心跟她在一块反倒不觉得尴尬了。路上她一直给玉心说,到曹府千万不要叫曹太太,要叫如月小姐,她不喜欢别人唤她太太。

    玉心微笑点头应下。

    到了公馆,还未进屋子余太太就笑着嚷:"寿星在哪里?拜寿的人来了呢。"屋子里打牌的人都回过头来看她,原来下首坐的那人,一身的华丽锦衣,绾着如意髻,是位极美的旧式女子,正是曹诚的太太如月小姐,她叫了余太太一声“表嫂”,笑着说:“表嫂带来的这位meimei是谁,真是俊俏的人。”玉心这才落落大方地叫了声:“如月小姐。”然后,自我介绍说:“我姓赵,如月小姐叫我玉心就是了。”又递上一只小匣,说:“如月小姐生日,临时预备的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曹太太见她态度谦和,说话又大方,不知为何就有几分喜欢,说:“赵小姐太客气了。”叫佣人接了礼物去,又招呼余太太与玉心打牌。

    玉心稍稍推辞,现学现卖就坐下陪着打八圈。她原本坐在曹太太的上首,她是有备而来,又极力地察言观色,拼着自己不和牌,曹太太要什么牌,她就打什么牌,八圈下来又打了八圈,曹太太已经赢了三千多块钱了。

    余太太在旁边替曹太太看牌,笑逐颜开地说:“如月小姐手气正好,开席前赢个整数吧,只怕这八圈打不完,就该开席了。”

    曹太太道:"今天是正日子,阿诚说会早回来,等他回来了才开席。"

    玉心听了笑吟吟地问:"之前见过曹先生一面,他平时真的这么忙吗?"话刚一出口才知自己多嘴了。

    曹太太手一停,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心中寻思,这位赵小姐输了这样多的钱给自己,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她是司空见惯这样的事,心中虽然暗暗好笑,也不去点破,只笑道:"我前儿还说呢,我们家阿诚,都要赶上那些电影明星了。"玉心听她这样不咸不淡的一句,也不接口,只是又璨然一笑。

    曹太太赢了她不少钱,心里倒觉得有些侥幸,况且曹诚一向有拈花惹草的坏毛病,自己替自己扳回一局,倒也不是头一回了。一面心里盘算,一面打牌,等到外面催请开席,方起身出去。

    “先生回来了吗?”

    “先生说,会晚点回,让小姐和客人先吃。”下人小心回答。

    曹太太迟疑了下,面上又浮现笑容:“不管他了,我们先吃。”

    玉心这一餐酒宴,吃得亦是忐忑不安,虽是鲍参鱼翅,也味同嚼蜡。厅上本是流水席,用过饭后让到后厅里用茶,方停了戏,又有几位大鼓娘上来说书。正热闹处,忽然一个模样伶俐的丫头走上前来,低声对她说:“赵小姐,我们小姐请赵小姐后面用茶。”

    玉心心中一跳,起身就跟着那丫头往后走,这次却穿过了大片青坪,过了一扇月牙门,又走了几步远远地一片湖出现在眼前,湖中心停着一艘大船。里面是十分幽静的船厅,厅前种着疏疏几株芙蓉花,此时已经是绿叶成荫花满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