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身陷囹圄
刚到邺城憬集便心头一酸，这次或许就和郭嘉好好道个别吧，异地恋总是不长久，而凌钰的存在哪里是绊脚石，分明是绊脚山。 只是想起来郭嘉为她做的这些事情，憬集就心疼得想掉眼泪。她什么都给不了郭嘉，身上又背负太多秘密不能告知他，与其这样拖着他，不如离开他。她是个不知道明天还在不在这里的人，可能荀彧说得对，郭嘉遇上她的确不是件好事。 也不知道她的决定对不对，为了和荀彧一起回邺城，憬集向凌钰承诺，此后绝不再见郭嘉。 每一次都是郭嘉帮她，至少······至少让这一次郭嘉危难的时候，是自己在他身边，是自己来帮他的。 邺城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热闹的街市，苍翠的行道树，桥还是那座桥，店还是那些店，吆喝的小贩声音嘹亮，但是城里的气氛还是与往常不同了，当她在城门前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 只不过，这上位者的权力更迭，与百姓的寻常生活隔得太遥远了，一切犹如暗波涌动。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奉孝，他忙完之后便会来找你。”荀彧同憬集说话很淡漠，但是该做的都做了，一路上将她照料得很好，只是憬集总觉得对他心怀愧疚。自从她来到这个时代后，要完成一桩桩任务，她更明白自己不算什么良善的人，她也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尤其在对待荀彧这段感情上，她每每想起自己做的那些事情，都担心荀彧怀恨在心，再遇见恐怕是要打她一顿的，但是那些稀薄的愧疚之心，却转瞬间被自己的理智掩埋。 或许，荀彧希望她离开郭嘉，也是对的吧。荀彧是郭嘉挚友，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一点，考虑过郭嘉，只在乎自己的任务。 —————————————————————————————————————————————————————————— 刚入夜便有人来寻憬集，只是来找她的人并非是郭嘉，而是韩穆，韩穆裹挟着雪色而来。 邺城，落雪了。 憬集记得她初来邺城的时候就是大雪的天气，这样算来，她在这里呆得时间也不短了。可是，有些地方呆得时间再长，都是不会有归属感的。即便这里还有她曾经敬佩，如今爱慕的人呢。 她从前看书的时候，里面有写：“某一种事物是不能后退的，一旦推向前去，就再也后退不得，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假如当初出了差错——哪怕错一点——那么也只能将错就错。” 现在大抵也如此。从她不告而别开始，到如今，真的回不了头。 韩穆见她却不是如从前一般红透的脸，少年脸上有少见的肃穆，一如当初郭嘉被软禁，他装作不认识憬集的时候一脸正经。 韩穆只说道：“憬集，你不该回来。” “我来找郭嘉。” 韩穆叹了声气，“邺城要变天了，郭嘉半个多月前就已离开此地。有人密信告知我父亲你在这里，我截了信提前得知才能先来找你。这里不安全，你得马上离开······” 离开？憬集一下子就懵了。荀彧还说他通知了郭嘉，他通知的不是郭嘉，通知的是韩馥！憬集双手攥成拳，没等韩穆说完便推开他疾步往荀彧的住所去了。 刺骨冰冷的雪落在憬集脸上，她毫无察觉。她甚至没能感觉到冷，也没能察觉自己已经跑起来，冲撞了好几个路人。韩穆急急跟在憬集身后，一双眼睛四处逡巡，仿佛害怕有人注意到憬集。 憬集叫了好久的门，惊了旁边的人家，小厮开门出来说，荀彧一家半月前就都搬走了。憬集身体里的力气刹那间被掏空，才走了一步就摔在了地上。韩穆站在她身前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眼睛上蒙了一层雾气，什么都看不真切。 她捂住眼睛嚎啕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骗她。她向凌钰承诺这次来过邺城后就再也不见郭嘉，就放下对郭嘉的感情。现在她根本就没能见到郭嘉，以后她再也不可以，再也不能见郭嘉了。 她忍痛做出选择，却还什么都没做，就要这样失去郭嘉了。她不甘心，可她无能为力。憬集心里涌出莫名的恼怒和无尽的伤悲，她甚至恶毒地想，就让荀彧和凝香也永不相见吧，让他也试试这彻底失去的无力和痛苦。 韩穆蹲在憬集身前，几经犹豫才将手放在憬集肩上拍了两下，而后收回手垂在了膝前，“别哭了。邺城不宜久留，你得先离开这里。” 憬集真是心痛难忍，心想自己不如死在这儿算了，本来就活得浑浑噩噩，现在更是像个大傻子，有什么意思。 韩穆的神色变得焦灼，他本就是偷偷敢在他父亲之前出来的，只想着把憬集赶快送出邺城。他强装的镇定就要瓦解，手足无措地对憬集说：“你先离开邺城，离开邺城再哭。我怕时间来不及了，你呆在这里会有危险的。” 憬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哪里听得进韩穆说的话，她从没觉得自己的眼泪有这么多，四肢百骸察觉不到冷，只觉得发狠似地疼，五脏六腑也疼，她伤心欲绝，一言不发。 “憬集，憬集。”韩穆干脆盘腿坐在她身前，“你听我说。耿武告诉我父亲你有异术，我父亲如今被逼到绝路，早就暗地里派人在寻你的下落。所以你不能呆在邺城，你呆在邺城不安全。” “以前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对你做得不好，现在你能不能信我一次，求你快离开邺城吧。迟了的话，我爹派的人就要来抓你了。” 憬集抽抽了两下，她听力敏锐，早就听见了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此刻，他们就在外面的大街上。刻意放轻的脚步已经仿佛落在了憬集的耳畔。她仍旧捂着眼睛，眼泪却慢慢地收回去，她对韩穆说：“如果是这样，那我现在走，也来不及了。” 憬集拾起袖子，将眼泪擦净，眼眶红红的，眼睛里还氤氲着泪水。韩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便看见自己那仍任冀州吏的父亲，一双眼睛在飘雪中，在昏暗的烛光下，是志在必得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