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表明心意
是凤清到邺城找的憬集，他来时憬集在暗暗的巷子里靠着，问她在做什么，憬集回答说在等郭嘉。憬集脸上是花的，左一道右一道泥灰在脸上。凤清心头有些震动，是在看见憬集润润的眸子的时候，分明就是之前哭过的模样。 邺城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他们都装作不认识我。 憬集是这样对凤清说的，凤清无奈地叹了声气，本是凌钰来了邺城一趟，事情的原委倒是搞得很清楚，只不过得知曹cao引兵离开酸枣，而憬集却不在，神情间颇有些阴郁，凤清才先来一步找憬集，凌钰则留在了酸枣。 憬集左右不过是想郭嘉与她说清楚，郭嘉从巷子离开，她便发现自己脸上的灰，郭嘉分明就是不愿别人将她认出来。 这一夜落了大雨，随即而来的则是驻扎酸枣的各将领因为粮草尽绝而作鸟兽散，疾行的马匹蹄子踩踏雨水的声音久久不绝，覃府中灯火通明被韩馥的人翻了个底朝天。 郭嘉不见了。 是韩穆告诉她的。 憬集未睡着，睁开眼睛便看见窗前伫着一巨大的影子，她闻见凤清身上的味道，颇有些无奈地问他进屋之前真的不能敲门吗？ “韩穆来找你了？他怎么知道你住这儿？”凤清点亮烛火，洁净的面庞映着绰约的烛光，憬集本是和衣躺在床上，听凤清这一说，突的坐起来。看来她真的猜得没错，韩穆之前的确也是装作不认识她的。 她踏着鞋子跑下楼去，韩穆挠挠头，照例是羞涩的模样，告诉憬集郭嘉没了踪影。憬集愣了片刻，问到：“那他去哪儿了？”韩穆摇头，一双眼睛在憬集的脸上游移不定：“你转告他，我会把覃甫救出来的，让他别露面。” “覃甫怎么了？”韩穆没有回答，只说自己偷跑出来的时间有限，还嘱托她尽快离开邺城。憬集看着如同变了个人似的韩穆，仍旧是满心的疑惑。韩穆在门边轻声对她说了声抱歉，憬集更是大为惊奇。 “你为什么要帮郭嘉？” “我不是在帮他，我是在帮你。我知道你喜欢他。”韩穆声音很轻，房门被打开后的尾音落进滂沱的大雨中。憬集手指尖微微有些凉。她心想，连韩穆这少年也能看出来，郭嘉怎么就看不穿呢？ 憬集抬头看二楼回廊上的凤清，清透明亮的眸子仿佛浸润了雨水的光泽，凤清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若在邺城一再逗留，凌钰要来也是早晚的事情，凌钰可不会在憬集的感情上如凤清对她那样宽容。 她别过头冲进白茫茫的大雨中，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往覃府处跑，凤清撑了把伞在后面慢慢跟着，蓝色缎靴踏进水里半分也不湿。雨水花了她的视线，汨汨地流过她的脸。 覃府已经空无一人，憬集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推开大门跨步走进去。凤清身边是袅袅的波浪，雨水丝毫近不了他身，手上执着的伞面被雨水敲打出声音。凤清心想，这注定就不是一场姻缘。万年前不会是，万年后也不会是。也不知道他们三人，究竟谁才是可怜的那一个。 回廊上立着一个人，神姿绰约。憬集慢慢走近，才依稀辨认出是谁来。她踏着雨水小跑过去，湿漉漉的一个人站在郭嘉的面前，嘴角却还带着笑。 郭嘉侧身将憬集脸上的发丝抹开，凑近她轻声问：“为何不撑伞来？”憬集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的，眼眶热热的。她咬咬嘴唇：“覃甫被抓走了，韩穆说你不见了。” 憬集那样清晰地看见郭嘉眼中浅淡的哀愁，心头大恸。郭嘉只说：“憬集，你不该来找我的。” 他最想让她置身事外，不愿她搅进这任何一件事情中来。他早对她的身份不在意，只是想竭尽全力护住她而已。 可是你怎么让一个陷入感情中的女子保持理智。她是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在这个地方，她知道自己该听凤清的话和他离开，她知道自己不能长久地留在邺城直到惊动凌钰。可是她做不到，她做不到看也不看郭嘉一眼就离开。 可是憬集没料到，就看了郭嘉这一眼，她已经舍不得离开了。不只舍不得离开郭嘉，离开邺城，她也舍不得离开这个时代。 因为郭嘉，因为郭嘉啊，憬集竟对这里有了别样的归属感。虽然知道没了郭嘉就没了这种归属感，可是憬集却还是想要竭力留下这种感觉。她想起曾经柔奴回答苏轼那句“此心安处是吾乡”，莫不就是这样的感觉。 憬集抓住郭嘉的衣袖，郭嘉的手指凉凉地搁在她的脸上，垂头那样深情地看着她。憬集心里酥麻，她的手掌压住郭嘉的手腕，踮脚仰头吻在郭嘉唇上，郭嘉冰凉的唇贴着憬集温温的嘴唇，她踮脚已经支撑不住，嘴唇离开郭嘉，定定地站在他的面前，掷地有声地说：“可我非要来。”闪电映亮了憬集的眸子，憬集却见到郭嘉眼中更深重的哀愁。 “憬集，你先离开邺城。等这里的事情一结束，我便去寻你。”憬集心里凉凉的一片，代替了刚才酥麻的感觉。她亲了郭嘉一嘴，可是郭嘉却没有任何表态。她眼睛里燥热得很，将韩穆的原话告诉郭嘉，郭嘉沉吟片刻，退开一步，说：“你先走吧。” 憬集喉咙里卡着话，她想说她不想走，她想留下来陪着她。可是她说不出口，韩穆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能看出来她喜欢郭嘉，郭嘉自来深谙人心，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对他的感情。他这样不提不问不开口，想必就是拒绝了。 她没意识到自己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便又要往雨里走，郭嘉拉住她的手腕，憬集不敢回头，怕自己一回头眼泪就落下来，她只竭尽全力说：“我也有事不能在邺城久留。我还得回酸枣去。” 郭嘉靠近她，叫了她的名字：“憬集。” 憬集从不晓得自己的名字能被叫得这样轻这样沉痛，郭嘉手心的温度像块烧红的碳灼烧着她。她极力劝告自己，别这么小气，做不了情人总还能做朋友的嘛。于是她回过头去说：“你一个人在邺城就多小心啊。” 可是尾音却落在了郭嘉的唇间。郭嘉冰凉的唇贴在憬集的唇上，未及她反应嘴唇上的温度已经撤去。郭嘉除下身上的袍子将憬集裹住，看了眼院子的石屏处撑伞立着的凤清，对他点了点头。憬集愣愣地看着郭嘉，郭嘉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