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对峙
天上的月亮由缺盈圆，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梅花香气也没有之前那样浓郁，乌云早已退散，看来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这天董卓亥时一刻才回到府里。 憬集等在房里一颗心七上八下，董卓迟迟不来，她寻思着等会儿直接就和奉先离开，貂蝉他们能走多远就是他们的造化了。 憬集熄了灯在黑暗里呆坐着，房间里刺鼻的酒味令她头昏脑涨。她摸着圆润的酒壶，心里无以复加的紧张。 董卓将对自己不满的人除掉，想必在朝堂上将会有大动作，她不能再优柔寡断，也不能再用顺其自然的办法了。这段时间细细想来，都是刘协有了进一步的动作，她才开始想对策，可是有什么用，她还不是被利用得彻彻底底。 突然憬集听到脚步声，有人来了，她停了手仔细听着。外面的人停住了脚步，似乎没有再走动。憬集心里发急，将手边的酒杯轻轻碰倒。然后趴在桌上做醉酒状。 瓷白厚实的酒杯咕隆的在桌上滚动，然后从矮桌上摔下去，咕噜噜的向门边滚去。房门霍的打开，清冷的风贴着门边的人的身侧灌进屋子。 憬集惺忪着眼睛抬头看已经走到她身边的人，银白的月光映着他的脸，憬集双目瞬间清醒。 “怎么是你？”她低呼出声，赶紧站起来将门关上。 “你在做什么？”月光朦胧地透过窗格氤氲着屋子，郭嘉食指弯曲抵在鼻端，轻皱着眉头问憬集。 这时候院外有脚步声响起，憬集听见董卓吩咐褚洋先离开的声音，她大惊失色，将食指抵在唇上，拉着郭嘉找寻躲藏的地方。 “董卓来了。“憬集压低声音对郭嘉说，然后将床布拉起来，转头让郭嘉躲进去，却看见正被缓缓推开的门，而郭嘉却不知道躲到了哪里。 憬集赶紧趴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并且狠狠地揪了自己的脸一下。 “唐姬。“董卓声音警惕，将地上的酒杯踢开，憬集赶紧打了个假嗝吸引他的注意力。 董卓这才迈步进了屋子，将烛火全部点燃，屋内灯火通明。董卓环顾四周，桌案上洒满了酒。 醇香的味道飘散在屋子里，代替了往日的檀香味道。空气里满是漂浮的酒气，萎靡的味道浓烈。气氛不同寻常起来。 憬集假装迷离地睁开眼睛看了眼董卓，而后闭着眼睛撑着床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董卓那里走，一想到这样的演技略显浮夸，生怕董卓起疑，于是收敛了跌跌撞撞的幅度，只是微眯着眼睛。 董卓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走近，唇边是浅薄得不知是不是嘲讽的笑意。她眼角余光里看到裹着幔布立在墙角，紧靠着木制隔板的郭嘉露出的眼睛，不由得脚下一个趔趄，董卓两步并作一步上前来将她扶住，引她坐在榻上，顺势坐在了憬集的身边，左手横过她的背搭在了她的肩上。 憬集身上一阵僵硬。却不得不佯装醉酒的样子。 “再过不久，你就要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了。” 憬集不耐烦地挣脱开董卓的手，拿过一个杯子斟满酒，苦笑了一声：“在你到洛阳之前，我就是站在天子身边的皇后。” 董卓眼眸流转着烛光，眼神宠溺地看着憬集：“今后你也会是。”憬集俯首笑了两声。唐姬就凭着这张脸又能当皇后了，可是呆在这样暴戾的人身边，若是有一天董卓找到一个比唐姬更像他故人的女子，恐怕唐姬也就变成明日黄花了。 狠厉的人就算付出过深刻的感情，也不一定还能向另一个人付出感情。 “我为什么会是？为什么？难道你要当皇帝了？”憬集摇晃着手指指着董卓，故意笑得迷迷糊糊。董卓握住她的手指，眼中温柔不减：“快了。” 憬集心里一惊，董卓伸手来摸她的脸，她强忍着害怕也不躲闪，嘲弄地笑道：“那就恭喜你了。”然后将刚才斟满了酒的酒杯递到董卓的面前，董卓垂眼看杯中的酒，憬集也微眯着眼睛看着他，懒散地靠在桌案上。 董卓笑着接过酒。憬集似乎从来没有离董卓这么近过，他的眼里有掩藏的狠绝，也有藏不住的沧桑与阅历。眼角有细纹，鬓角已经斑白，唇上的胡须夹杂着白色。皮肤是健康的棕色，相貌仍旧有年轻时候的英俊。 可是这个人，做事情太狠了。 她看着泛着波光的杯中的酒，别过了头去，董卓看着憬集，手腕翻转将酒泼在了地上。 “咝咝”的声音蓦然响起，憬集看着在地上冒着白色气泡的液体，身上冷得仿佛被泼了一桶冰水。 “醉酒的人嘴里怎么连酒气都没有？”董卓平静地问道，眸中脸上的情绪都已经收敛。 “醉酒的人斟酒的时候手怎么那么稳？” 憬集手忙脚乱地要站起来，却被董卓伸手拉住手腕，一股大力袭来，眼前天旋地转，等她能看清眼前这一切的时候，董卓已经将她压制在软塌上，他单手掐住憬集的脖子，憬集涨红了脸去推他的手，奈何力气没有他大，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胸腔里的空气一点一点地被挤出去，憬集脑子慢慢地放空了。董卓慢慢松了手，她捂住脖颈，蜷曲着咳嗽，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 貂蝉。她被貂蝉骗了。憬集眼睛被酸热胀痛，她没想到自己又被这样利用了一次。 那不是蒙汗药，那是毒药！ 她不能害死人的。她是真的想要帮奉先和貂蝉远走高飞的，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有没有想过这样会害死她的。 董卓钳住憬集的脸：“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憬集摇头否认：“我以为是蒙汗药，我不知道是毒药。”董卓的手再次移到了她的脖颈上，憬集慌乱地去推他的手，董卓手指一收，将憬集的尖叫声遏制在喉咙里。紧接着是砰的一声，青瓷花瓶砸在董卓的头上，郭嘉狠踢了董卓一脚，董卓始料未及被踢倒在地。 郭嘉将憬集从地上生生地拽起来，带着她往外跑，憬集的脚已经没有任何感觉，只是机械地跟随着郭嘉的步子迈动。刚才她的尖叫声引来了侍卫，董卓从屋里追出来，前方是渐渐围拢的侍卫。憬集喘着气和郭嘉停住了步子，脚上酸软得想要往地上坐，喉咙仿佛还被什么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