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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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纆闻声,并未回头,只是悠悠将头微垂,细细看着自己指尖。她眉眼冷硬,却强硬触动卿世心口燎原的心火。卿世冷冷盯着她,却听到她嗓间低低的压抑的笑声,她喉咙鼓动了一下,倏忽将脸轻轻转了过来。“阿世jiejie?此话怎讲?” 卿世清冷严肃的神色一敛,甩开袖子一步上前:“不欲与你多说,你也不必讲了,什么事到了大将军帐中必见分晓。”她扬手,足下一轻,施展轻功,指尖眼看就要触到圆木椅上卿纆的肩膀。 “且慢!”卿纆眉眼一缩,眼波沉浮间乍现几丝冷凝与惊惶。她一撤身,身子向后趔趄着差点跌倒,她手堪堪扶着桌面,狼狈地将脸颊前几丝柔腻的青丝向后一别。“jiejie何必这么着急?咱们姐妹俩先聊些体己话,”她定了定神,声音陡然柔和轻佻起来,“jiejie可还想念着父亲?”她侧脸低斜,那双狭长的眼淡淡一挑,一双漆乌的瞳仁却不急不慢地紧睨卿世。 卿世心中大骇。面上却轻缓舒出一丝冷笑:“早在两年前,他已在午门处斩,你这话倒是奇怪……”卿世心中料定卿纆若仍紧拿着这事不放,她倒真不好将她拿到大将军帐,但卿纆又怎敢揪着这事儿不放,这帐内此刻仅有她二人,卿世武功绝顶,神不知鬼不觉结果了她的性命也是轻而易举。但卿纆仍微扬头,眸光敛笑:“jiejie可曾见到尸首了?您便说他已经殁了……”隐约听见她细碎的轻笑声又藏匿几份喑哑与嘲弄,一瞬竟有刀般尖厉的痴狂之感,“卿家一倒,我便被强硬逼着练就你的字,倒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天竟派上了用场,”她的眸光轻如蝉翼,倏然从卿世平静的脸上扫过,“我早就在跟随你之前准备了一套说辞,只是这次你粗简大意,连问过一句都没有便将我留下。难道是jiejie在陛下身边久了,凡事不必cao心烦思,机敏也不如以往了?” 她和曾没想过问出口。如同着了魔般,她看到卿纆那双潋滟的波光涌动着的双眼,还有曾经她遭受卿晟那一帮公子少爷毒打后的她的一饭之恩,满怀着愧疚与酸涩她迟迟将那问题按压下来。她竟然错了,大错特错,一错再错……“所以说,陛下被刺那晚,是你挑唆翛然叫醒我;信鸽一案,翛然呈上那碗粥,是你添了什么,才得空借我的手将那通敌的信件寄出;我入狱,是你将翛然诱入陷阱……这些事情都是你干的。哦不,这些事绝不仅仅是你干的,所以说……你身后的人是谁?” “谁想到陆翛然护主心切,竟揽下了所有的罪名,没了你们,我甚至可以继续深入……”她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又猛的抬头,浅笑嫣然,眉眼盈盈,“所以说,jiejie问,我身后的人是谁?”她笑容骤然一敛,墨眸深幽叵测,阴寒锋锐,她微微咬着牙,“jiejie,他就在你身后啊……” 卿世猛地转身,但身后空空如也。她心中暗道:不好。再一回身时,卿纆已然不见踪影。那地方全然空尽了,竟是眨眼间消失似的。 她上前,那坚硬的红木桌上赫然一张墨迹未干的纸。上面的几个字卿世从未写过,但字迹却和她写的像到了十成。她手心发寒,提起纸的一角,眉头紧锁,“兵败山倒家离散,山摧地崩破城池”。那不祥之语如同锁链牢牢将卿世的心口桎梏,而那极为谙熟的字迹到真真如同她写的那般,似是“无声成真真无言,假语逐看看成真”。 她重重提起手往桌上狠狠一砸,猛的转身,吩咐兵士向北方赶。 她早已隐姓埋名,知道她非如颜而是卿世的人十指都未能数尽,是何样的高人能从两年前便开始筹划,让卿纆在她身旁潜伏,默默把控着这一切?而黔北大将的迟迟未回信昭示着什么? 魏竹铭这几日都未曾睡好。 下令营救的军令牌迟迟未丢下去,身边的将士都是随他一同出生入死的人,虽明面上不敢妄自出言,暗底下心如明镜或不置可否目短言轻的人又怎么会少? 而这事最深最隐晦最龌龊的内情,是让他纠扰苦痛哑哑难说的,是让他寝食难安日思夜想的。他辗转反侧,心尖纷扰迭出犹胜,不得不从软榻上缓缓爬起,负手站在窗前。他又想到那个女子,长发凌乱湿濡肆意铺在她瘦削的肩上,一双几近痴狂的双眼猩红,掩在层叠的乱发下,她浑身颤抖,几乎可以是痉挛,痛苦的脸扭在一起,将她清秀俊秀的脸变得可怖,那种仇恨,那种无助,那种失落,已然喷薄而出。而那时年轻的他,蹲坐在一旁的角落里,他是军队里最年轻的军将,他为了向上爬,征战沙场,出谋划策,只为那最巅峰的位置,叱咤沙场群雄与风云,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是离那人近一点,近一点,再近一点。为了什么,预备着守护着什么?他盲目冲动如同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每每在心中询问自己,他可以清楚听到胸腔内喷薄的血脉在鼓动,在告诉自己,为了那份悸动。 如今那人已不在了,他亲眼见证白绫绢绸在烈日红彤下猎猎作响,硕大的棺木苍青沉洇,隐退在一片苍然无序的暮色之下,那位年轻俊逸的皇子在朱红赫赫的宫门前久跪不起,一天,两天……直到圣上传唤侍者将早已昏倒在地的皇子拖拽而去,年轻的皇子卧床整月,从此便隐匿在祉梁后世的政坛上。 果真是那人的孩子。魏竹铭强力扯开唇畔干涩的笑,眉眼间光华忽明忽灭,却又倏忽沉隐了。那般的固执,那样的手段。但,他又何尝没有野心呢?那年那人那事已然远了,留在心中只有疮痂还有微触弄后的疼痛,不及兵枪刀剑刺入心肺那般炽痛,如若那孩子能翻覆了江山,再续他母亲当年的风襟,他又怎能不出手一助呢?
他又想起了谈云画身体微躬,俯首一礼,风姿卓华清越。微上挑的眉目间是点蘸清丽:“伯父既愿相助,云画感激不尽……有位谋士,隐居多年,云画相请叨扰已久,终于劳烦他出山。伯父可堪一用。”他一侧身,有一重枣镂金鼦衣男子从身后厚厚的幕幛中缓缓踱出,如雪般青白的发,丝缕轻盈如丝绦肆意在挺阔的肩上散开,他踉跄几步,为这怪人的容貌所惊诧。发似白缎,面色如纸,眸光晶莹安和难以审视出半分浮沉。而那声音从那淡色刀削形意的唇内缓缓吐出,是何等的磁性,在一片寂静中如气轻薄顿然升腾,穿透耳畔,平白让人心口祥稳。微微躬身,他唇际糅出几丝绝寡淡笑。“大将军。” 只此一眼,便知他绝非等闲……魏竹铭合上窗,随意揽上一件薄氅,倚靠一边,他垂首,唇上轻颤不自知一声‘罔尘’。倏忽他探身叫醒门口昏醺的小厮,声音低暗:“传我的令下去,明日行军。” “军中粮食还有多少?”卿世听到邹忌询问身旁的副将。她垂眸,轻颤的眼帘逐渐消隐在氤氲震荡的水汽中,她轻抿茶盖一尖,在一片晃荡低迷的茶香中迂回,只听那副将沙哑颓圮的音色:“怕是只能撑……一个月了。” 卿世眉梢一紧,指尖一松,她拾紧螓首,邹忌那顶红缨帽在她虚涨紧绷的眼前一闪而过,那隐绰在昏暗下的紫棠色面皮显然阵阵抽动着,她触到邹忌隐晦坚忍的眉眼,传信到魏竹铭那里请求支援早已许久,如今却仍无甚音信,远边有线人呈报上来那人的军队正以每日百里之程加紧向一地赶去。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十指攥地死紧青白沉暗,邹忌身上披挂着的零散的铠甲竞相触动的细琐声音,还有茶盏在桌上颠动的脆响噗嗤,“这些家伙!这些家伙!”他的眼睛早已猩红,因而急遽睁大,如同漆乌的铜铃,顷刻即能炸裂开来似的。 “将军,为今之计,只能暂且先退一步了。”绵密的裙裾随着她缓缓立起的动作柔漫了一地,她挑手将雪白的腰角褶皱一一抚平。她抬眼,看到邹忌眼眶中波折不解的眼神。“如今形势不明,本该有音的却许久无音,而北戬其势汹汹,我军粮草军备有限,再不可硬撑了,需早早做最坏的打算。” “为了避免北戬得寸进尺,咱们需断了北戬的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