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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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镇西军向东北行军,夜里便收到来自邹忌将军前线请求支援的来信。 大帐内,各军卫将士整齐列作两侧,帐幙正前方炉火焦炭烧的炽烈,篝火交融,剑光凛冽,在每人僵硬肃穆的面庞都勾勒出嗜血的容色,犹是中央魏竹铭的眉峰最为寒杀彻骨。 而他座下那报信之人全身强颤,惶然不知所措。 “将来者拉出帐外,处置了吧。”声音来自在帐前方一侧,有一道透明泛白的纱帐隔着,其中隐约透出一个深暗的轮廓来,霎时又有几道黯哑的轻咳,四处顿时有几条激烈暗沉的目光强射过去。一阵清风微动,那柔软的轻纱卷起一角来。 “将军真准备按兵不动不去支援吗?这可是谋逆之举啊!魏将军!”那人被拖拽着,大闹大吼着,刀剑一挥,顷刻便没了声息。 魏竹铭面色青黑,十指在宽大的袖袍下紧攥青木长椅,依稀辨得青白颜色,而他苍老颓圮的额角下青筋爆出,一双眉眼也泛出血红:“罔尘先生可还有何等高见?” 陡闻几丝衣角窸窣作响,只见一抹淡白从轻软的帘幕中探出,那如青葱般纤细的指尖缓缓捞开那轻纱。未待众人反应,便有一人探身,垂首沉咳,半掩着唇缓缓踱步而出。 有下等的军士一直未曾见过这大名鼎鼎谋士,亲眼一件皆惊得倒退几步。那男人缓缓倾身,抬手,正身,眉发鬓角皆若染霜掠雪,如同绸缎清雪,苍白细弱,在青黑大袍上席卷四散。那人脸色苍然,眉目到也俊逸,只是唇色暗沉,两腮如搽过胭脂白粉般的油亮。那容色清绝,眉目宽淡,眼中竟细瞧不出任何情绪暗思出来。 “云桦王爷的意思,是咱们暂时驻扎此地……而皇城那里,他早已做好步兵安排……”他抬手放置唇畔轻咳了几下,眸光一颤,向四周一扫,倏忽勾出一丝笑来,“各位将军不必为此忧虑……”他眸底暗影颤动,波光零碎间荡涤出几丝冷寒:“如今,在我看来……当今陛下痊愈苏醒的概率便只有三成了。”他雪白细弱的指尖从硕大沉厚的青黑袍袖上伸出,幽幽比了个三的手势。 “缘何如此?”诸位将领皆问道。 “自陛下受伤治疗后,几日前线兵士作战虽阵仗姽婳,但着实只落在一个‘守’字上,前线打仗,况又有君王坐镇,怎能只守不攻?硬生生耗了些许元气。如今眉睫在迫,缓兵之计唯有退守三十里,而邹忌那一军却束手束脚,惧作妄动之感,着实让人奇怪……可见是失了主心骨,不过残喘元气罢了……” 座下数人皆惊悸至极。 幸得卿世落狱前有所嘱托,后来几日陆翛然及其一众都未被牵连,但侍候帝王,接近主帐的事一味都并着不能做了,她们也只得终日闲碎,想着狱中的如颜,亦日日心力交瘁。 一日,陆翛然从军饷处领了一日的饭食,踱步到卿世旧帐外时,突闻一阵干脆冷硬的石子滚来的细声,她侧耳一听,眸光顿颤,余光一扫四周,见四下无人,才蹲身将那石子敛入袖口,踧踖掀帐入内。 刚进入帐内,陆翛然将那石子即刻握在手心里仔细探查,遽然发现石子上微微镌刻的一行小字,细如秋毫,但依那笔锋竟依稀能辩出那是卿世的手笔,兴许是用极硬的金属细刻出来的,她启唇轻声将那行字念了出来:“今夜,帝帐,找湘月。”陆翛然虽猜不出卿世所图,但隐约想到兴许是她忧心陛下的近况,命她打探一番,于是一时心中无二,便在当夜出了帐步行至帝帐外。 “翛然jiejie……”霜头露紧,将一身棉衫都侵浸一抹寒气,陆翛然闻言微微瑟缩一下,回头,看到一道旖旎修长的身影,黑暗下,身后那几盏暗弱的灯火隐约能将那人深黑的眸子融出几丝晶亮来,她一战兢,步子一动上前去,这才将那瘦削暗弱的小脸看出一二——卿纆。卿纆亦上了前来,有些迟疑和困惑道:“方才如止步行至此,便看到陛下的一个随侍焦急守在帐前,一问之下,才知是在等翛然jiejie您……如止眼见她焦急,便欲上前帮忙,她竟直接将这东西给了我,还让我务必转交给你……”说罢,她徐徐走上前来,将一个蔫黄的纸包递了过来,又徐徐后退,垂了首,“她方才叮嘱我,让你守候在此,既然此刻如止已经等到,便先行一步了。” 这夜寒峭,她躲在逆风处,瑟缩着将那纸包打开,狂风骤扫,她眉目前狂沙一片,险些将纸包那赫然的白色粉末吹得零落,她顿觉鼻尖一痛,又刺辣灼痛点燃她的喉管,她脸色刹然苍青,只觉鼻尖一烫一烧,登时便有热流滚滚流下。渗入唇畔,她脸色再次大变,那股辛涩腥膻让她踉跄几步,一下腿软似的栽倒在地。 远处似有鼎沸的人声,她趴在地上大喘,眯着眼眼见着远方暗处隐现几丝火光,尔后那火光骤然集聚,如同将半边天都烧灼起来似的,如同玄乎的鬼火,明晃晃绕在她惨白的脸前。那火光刺目,将黑压压的来人的脸都照映地扭曲起来,为首的依稀她倒还能辨认出,是邹忌手下的一员大将,蚩坤。 “去看看那洒落一地的脏物是什么!” “报告,是毒物,只是不知与谋害陛下的是否是一种!” “军医在否?速速验来!” “报告将军,正是此物……想必那婢女也是试服用了此物,才气绝身亡的。” 陆翛然意识昏沉之际,脖颈一疼,她下颚如同被搅碎一般沉痛,那大将抬手,紧紧卡住她瘦弱的下巴,她耳边听到那人愤怒狠绝的声音:“将这婢女拿下,打入大牢,本将军今夜便要好好地审!”撤力,她的下巴狠狠磕在了粗糙的泥地上,她尝到泥土浑然的腥味,一时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卿世侧躺在阴湿的朽木旁,闭目恹恹,耳边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她警惕睁大双眼,却怔怔从一片昏暗混沌中乍现两个银光扑朔的士兵拖拽一个秽迹斑斑的人。那人蓬松凌乱的头发如同稻草一般倒挂在头顶,细弱的手掌虚软垂下,破皱的裙子翻卷,绵延了一地。 打开了对面牢房的锁链,狱卒将那人往中一丢,便骂骂咧咧走了出去。 卿世扶着冰冷的木头,眯着眼朝外探去。那人蜷缩在角落里,浑身轻颤着,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她听得那声音细碎干哑,声线凄迷,却恍惚有几丝熟悉之感,心口突地一颤,如同冰锥在心尖儿上滚磨,她舒了舒苦痛的嗓子,轻声道:“……翛然?” 那剧烈颤抖的身躯突然停滞了,又匍匐着近乎滚动着爬了过来,那人双手紧攥那段牢门的湿木,那张污秽的脸在暗夜下显得惨淡青白。一双细长的双眼如同两条迷离的暗缝,无形中透出绝望的神色来。 “姑姑?姑姑……我们都被陷害了啊……我们都被……” 卿世垂眸,目光恍惚投在稻草堆上那层层叠叠的月影上,隐痛的头脑让她不禁伸手轻托那冰凉的额头,这几日,她思绪百转千回,又怎会未曾猜疑?她沉声道:“我入狱后,你有怎地进了来?” 陆翛然便将事情前因后果尽然说了出来。 “原来是她……原来是她有问题……是她……”卿世猛地蹙眉,眉眼霎那扭曲苦楚起来,她侧过身,抬手紧攥胸口干软的粗衣,力道大的似要将它揉碎。她佝偻着背,有金星璀璨在她昏暗的眼中炸裂开来,竟埋着头干咳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姑姑,莫怪翛然猜想太过可怕,这事也忒奇怪,让人难免与她联想起来,”翛然小心翼翼道,“姑姑可还记得那夜不顾众人阻拦冲出城门与敌军厮杀……”卿世心口一条,倏忽爬上一层寒意,“那夜,她曾到我的帐中,向我通报了攻城这事,还让我务必告诉姑姑,北戬此次来势汹汹,姑姑怎能在后方闲置不管……” “从那日放了她进了军营,再到陛下因我遇刺,以至于我中计被诬陷,而后今日她在帐营里夜晚送药……”卿世仰头,陡然嘶哑干笑起来,却眉眼酸涩难堪,“……可叹我竟此刻才了悟,她竟把所有人都算计了……”她眸光一厉,有狠绝冷寒在一片流光中翻滚,“……恐怕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那些我一直都忽略未曾敢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