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少年情
一缕轻烟慢悠悠地腾空而起,平和温馨的气息充斥了整个房间。 桌子上摆了一个解不开的棋局,可是蓝衣黑发的男子仍然端坐在桌子边,皱着眉,想着破解之法。 碧画轻轻地端着一杯茶进来,脚步声极轻,她服侍大祭司多年,知道他总会在午后挑个时辰来解这个似乎总也解不开的棋局,而在此期间,最好不要吵扰到他。 作为历年以来法术最为高强,最为年轻,容貌最为俊逸的大祭司,风诺几乎赢得了所有待嫁少女的芳心。 但是没有人能够走进他的心里。 身为贴身侍候者,碧画最为鲜明的感受到了这一点。风诺大祭司性格温柔淡然,处事不惊,气度风华让人不得不仰望。 但是这也是最令人心寒之处,在他的心里,似乎没有什么是特别的。 唯一独特的,便是那不允许穿白衣这一规定了吧,碧画苦笑,风诺大祭司有一特别的习惯,在他的视线之内,所有人不得穿白衣,否则,就会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 因此,祭司塔内没有人穿白衣。 碧画不知道风诺这样做的原因,她也没有知晓的资格,毕竟,她只是个侍女罢了。 放好茶,碧画轻轻地退了出去,她仔细地关好了门,门外百花盛开,阳光温暖,真是个好天气啊。小侍女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她要去吩咐厨房做一点大祭司的晚餐了。 没成想,才走两步,她就被吓了一跳,居然有一个穿白衣的女子站在那里! 皱了皱眉,碧画想这肯定是新来的侍女,不懂规矩,不过怎么没有人看管,就由着她乱跑! 她赶忙过去,想要让这个女子走开,可是等走近了,她就踌躇了,这等容姿,似乎并非是什么侍女? 虽是一身简单的白衣,但是衣间隐隐有银光闪过,白衣之色似晚间月光一般温柔明亮,这哪是什么简单白衣,恐怕是一件锦绣华衣。 更重要的是,这个女子周身气质自有风华,虽是简单地站在那里,却有如身在云端,带着俯视万物的清贵之气,这样的感觉,她只在大祭司身上见到过。 再打算看一看这个女子的脸,忽的受到了大祭司的警告:“碧画,不得冒犯。” 虽然声音让人如沐春风,但是碧画却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因为她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当今世上,能够被大祭司称作“冒犯”的没有几人,何况?这个女子,她穿的是白衣,是大月王都不能在大祭司面前穿的白衣! “师尊。”风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师尊!”碧画心中的震惊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了,这个女子,居然是大祭司的师尊,她知道接下来的谈话不是她能触及的了,慌忙福了福身,往外走去。 司凉锦站在日光下,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她听到了那声“师尊”,但是并没有回话。 她不觉得自己还是风诺的师尊。 直到那扇门缓缓地打开,风诺离开了那个解不开的棋局,他的面色有些苍白,纵然如此,那股温柔的气息也掩盖不了,一双明亮的桃花眼,本该是说不出的风流之色,但是因为他自身的端正清和之气,硬生生地将这桃花眼的风流变作了正气。 一眼万年。 司凉锦在看见了风诺的脸之时,脑海里不禁闪过这个词,再见恍如隔世,恍如隔世。 “你还在解那个棋局?”司凉锦终于开口了。 听见她说话的风诺眼睛一亮,可随即又黯淡了下去:“是,但是这么多年,我从未成功过。” “何必呢?”司凉锦鲜明地表达出了她的恶意:“我说过,非心思清明者,是解不开那个局的。” 听到这句话的风诺身体狠狠地一震,他的面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但是仍然牵起一个苦涩的笑:“是吗?我不过是想试试罢了。” 司凉锦看着他强颜欢笑的脸,觉得分外刺眼,还是那样!还是那样!一副动不动要撒手归天的样子!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一副纯良温厚的样子! 可是狠心下来,在血的浸染下,又活的比谁都自在!下起手来,比谁都狠! 她道:“你还是那个样子,”声音轻柔。 听到此话的风诺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然后她说了接下来的话:“虚伪的令人恶心!” 眼里的光熄灭了,风诺颤抖道:“锦儿,你不要……”
“怎么?不叫本宫师尊了?”司凉锦慢慢地,缓缓地走到了他的身边,一字一句,句句诛心:“本宫就是奇怪,本宫虽是说不上是什么好人,但是也没有那么虚伪,那是为什么,本宫教出了你这么个徒弟呢?当真是恶心!” 她完全失去了以往的风度,看见这个人的脸以后,所有恶毒的词,所有恶毒的话都争先恐后地从她嘴里冒出来,她知道,她现在的样子有多么难看,但是那又如何呢? 她没有杀了他,就已经是错了。 风诺在听了她这些话以后,反而慢慢地平静下来,他抬起头,毫不退缩地道:“那是我的错吗?” 他闭上眼,心里的话在一遍遍地沸腾,在一处处地逃窜,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中呐喊:“是我要遇见你的吗?是我要爱上你的吗?是我要生下来就和你对立的吗?锦儿,锦儿。” 他痛苦地不能自抑,天知道当他感受到她来的气息的时候是多么激动,但是见了面,却只能这样收场,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司凉锦看着表面平静的风诺,目光悲凉,她道:“不是你的错,是我的,是我涉世未深,是我瞎了眼!” 没有人知道,她的绝望和痛苦,在千年前的夜晚,被放大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在那个夜晚,司凉墨失去了他的妻子,她失去了纯真的过去,也失去了爱的能力。而风诺,则成了最大的赢家。 她道:“本宫不知道风诺殿下做出这般虚弱的样子给谁看,若是身体不适,最好去见一下太医,本宫来此是为了向您讨要一样东西而已。” “什么?”风诺道。 “本宫的七月令。”此话一出,她看见脸上失去所有血色的风诺,她好心地加了一句:“本宫收了个新徒弟,他很好。” 看着摇摇欲坠的风诺,她紧紧地掐住了手心:“顺便地,来求一颗天涯果,给司凉墨的。” 她看着越加虚弱的风诺,心里一阵阵地抽痛,更多的,却是对自己的鄙夷:“司凉锦,你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卑劣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