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修十年
清晨，一只蝴蝶轻轻地停在粘有露水的花朵上，彩色的蝶翼在微微地颤抖，灵动的令人惊艳。昨夜的雨颇大，可这也让早晨的山间空气清新的令人迷醉。 一只手却突兀地出现在蝴蝶的背后，并猛然抓住了它，蝴蝶扑腾着翅膀，那只素白的手尖也就沾满了翅膀上的粉，但是很快的，它就失去了挣扎的机会。 那只手轻轻地，优雅地，捏碎了它。 一身白衣的男子缓缓地从虚空里走出来，锦绣白衣，气质清雅，面貌俊秀，一双云淡风轻的眸子清澈得恍若山间清泉，漂亮而温柔。可若是细细地看进去却又发现那种清澈像是空茫的虚无。 随意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司凉决的眼神越加温柔，多么美丽的景色，多么清澈的山谷，谁能知道这里面封印着一个上古大魔？谁能知道这里面令人惊艳的花木是可以致命的毒物？ 转眼间就是十年，司凉决用一块手巾缓缓地擦上自己冰凉的手指，表情无辜而天真，在这十年里他几乎是在用生命在修习，他知道了司凉宫在世间的地位，知道了凌驾于普通人身上的还有神一般存在的人，而司凉宫宫主就是这种人其中的代表。 他把手上的手巾随意地一丢，司凉宫宫主，表情温润无辜的他突然脸上闪过一丝扭曲的笑，像是尊敬，又像是恐惧，以及恨。 十年啊，那足够一个人成长为什么模样呢？他缓缓地打开山间的结界，七年前他就被司凉锦要求静心在这山里修炼，以此来增进对自然万物的感悟，而现在，他已经达到了出去的要求。 其实，早就可以出去了啊！眼底闪过不明的暗芒，这个孱弱俊秀的小公子慢慢地走出了山谷，而在他离开不久后，原来丢掉的手巾就突然发出了幽绿色的光芒，然后，烧成了灰烬。 风过无痕。 “宫主，小公子回来了。” 司凉锦转过头，看见站在风雪中的少年，虽然大雪纷飞，但是他只是很简单地站在那里，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衫，面容平淡又冷静。 长大了啊，司凉锦看着司凉决，心里居然有微微地感慨，十年对她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可是这却足以一个孩子长大成人了。 司凉决看着站在宫殿门前的司凉锦，她是那样的高高在上，那样的……高不可及。 嘴角绽开一抹天真的笑，他飞快地跑上楼梯，小心翼翼地拉上司凉锦的袖子，眼神可怜兮兮：“锦——” 自他被带回来以后就一直这样称呼司凉锦，司凉锦是想让他叫师尊的，可是他死活不肯，不过是一个称呼，司凉锦也没有过多计较。 而司凉决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样固执地称呼司凉锦为锦，虽然司凉锦曾问过他可是因为自己夺了他名字的原因，当时司凉决没有说话，但是他知道自己心中并非是这样想的，他没有想过用这样的手段来让自己内心好过一点，他只是，想这样叫而已。 这样才能把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小，小的他可以触及，小的他可以并肩，小的他可以越过…… 司凉锦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伸出手，慢慢地为他把身上的雪抹去，在神力的作用下，很快他身上的雪花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七年，有些晚了。”司凉锦漫不经心地道。 “是，我会更努力的。”司凉决道。 司凉决恭谨地跟随着司凉锦往主殿里走，白玉建成的宫殿圣洁庄严，但是也没有丝毫人气，冰冷的人心发寒。此时没有人在殿内，只有司凉锦二人，想来是司凉锦特意把其他人都遣开了。 她坐到了主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司凉决，良久，她方道：“决，你还记得你来这里多久了吗？” 司凉决抬起头，表情迷茫无辜：“什么？” 司凉锦看着他，目光凝视着他，没有施加丝毫压力，对她来说，眼前的这个人天真的模样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没有什么差别，她不在乎。 他是真的天真还是假的天真，对她造不成任何的影响。在这个世界上，可以影响她的人寥寥，而司凉决想要成长到那个层次，还太远。 “既然你忘了，那就让我告诉你吧，十年。你来这里已经十年了。” 随后她缓缓道：“既然你忘了你来这里已经有多久，那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温和平淡的司凉决猛地瞪大眼，渐渐地，眼泪就流了出来，半晌后，他的话在空旷的大殿内回响：“怎么会不记得？”他眼里有恨，有悔，有疯狂的灭亡之意！ 十年前的雪夜，他永远不会忘记，永远不会！ “那就回去吧！”司凉锦道。 “什么？”司凉决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那就回去，用离清欢的身份，狠狠地复仇。”司凉锦仍然那样平静。 司凉决的平静被完全地打破，他眼瞳深处的虚无也搅起了风云，“离……清……欢。” “离清欢，离清欢……”司凉决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名字，面容呆滞，仪态尽失，司凉锦看着他的样子，终是明白，当年她的决定对他来说太过残忍，她摇了摇头，这也就意味着，他永远成不了大事。 她没有看见，那痛苦的眼睛深处，闪耀的是怎样一种疯狂的色彩：“司凉锦！司凉锦！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会拿回我的名字，总有一天！”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眼里闪过不明的光：“司凉锦，这个世界上，你也会有不知道的东西。” 他一直装的无辜，装的纯良，装的懦弱而无害，他知道司凉锦不会相信，但是那又如何呢？就是因为她自信，就是因为她身居高位久了，所以她才不会意识到，一个懦弱的绵羊，骨子里到底会装下多毒的灵魂。 如果说禁幽军毁灭了他的家园，那司凉锦就是毁了他的自尊。 所以在司凉锦看来无足挂齿的理由，对于司凉决来说，已经足够他疯狂。 十年前他亲眼看见的那一幕幕，已经彻底将他的心改造成了怪物。 所以他入魔，他开始徘徊在地狱的边缘，而这一切，都已经脱离了司凉锦的控制。 十年前他想要并肩，十年后他想要征服……征服这个永远站在云端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