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眸千秋在线阅读 - 第八十四章 南辰番外 蹉跎念

第八十四章 南辰番外 蹉跎念

    南辰下到西海渡劫前番曾闻得司命星君道,他此生唯有一劫,神羽白玥。

    “星君多虑,本殿闻言神羽帝姬从未出过界域,即便本殿想历上一劫怕是也不得机会。”南辰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同司命星君于第一天府宫内黑白博弈。

    司命星君的白子为南辰堵得水泄不通,只闻星君语重心长道:“殿下莫要掉以轻心,老仙瞧司南仪向所显殿下这劫后果只有两方。”

    司命星君言语之际南辰再围他一子,甚是微妙一挑眉尾缓缓开口:“是么,本殿只晓得神羽帝姬号为九州第一绝色,却不晓得这位大名鼎鼎的帝姬究竟生得是何模样,星君可要告知本殿一二?”

    “这……”南辰此言却是将星君为难了一番。

    天界众人无一不晓神羽的白玥帝姬乃是九州第一绝色,可却无任何仙人得有机会见上一面,即便是司命星君也是不晓得这位帝姬究竟是何模样。

    “怎么,星君为难了?”南辰最后落下一子,毫无疑问黑子胜。

    司命星君瞅一眼眼下棋局,啧叹一声拂袖之际那棋局便自动消了去,他道:“殿下着实为难老仙了。”

    南辰清冷一笑便闻得星君再言:“殿下莫要小瞧了命劫一说,那两方后果无非是清静六根与魔障重生。若是渡了此劫殿下便可做个清净无欲的神仙,但要是败给了此劫,殿下怕是要历一番魔人之道方可重沦得道。”

    司命星君说得好生严重,南辰却不甚入心。

    只瞧南辰堪堪起身拂拂衣袍,问道:“可到本殿下界的时辰了?”

    司命星君遂使着灵力为南辰开一条下界之道,交代南辰:“殿下此劫需去到西海海域与生灵同归,悟一番贪嗔,体一回死而后生。”

    界域相交,九重天的白色影子消失不见。

    原以为永世无法遇上的人,原以为这一世不会渡过的劫,尽数在他下界的那一刻,尘埃落定。缘起是何,缘灭为何,都不再强求过问。只,有幸留一缕曾注目过的芬芳,尽管是苦涩的,亦是足矣。

    界下。西海佛门。

    南辰不知在西海海滨遇上的那个仙人正是他的情劫本源,后得见神羽白凛上神才晓原撞破他渡劫命数的仙人唤名神羽白玥。

    他生于九重天长于九重天,见过仙姑仙娥无数,但却从未见过像神羽白玥那般不像仙人的仙人。司命星君同他说,待他六根清净渡劫回天后便可继以帝位,可是他却对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帝君之位无半点后继之意。

    南辰同星君博弈饮酒时常常言语,若是自己并非天界太子,而只是个平凡的神仙日日遨游四海看尽世间沧桑变化便最好不过。

    天界广袤,四海茫茫,六界生灵途道哪是他渡上区区几劫就可悉数体会的,他意不在尊崇,毕生所愿不过是一个自由身,或者是遇上一个足以让他长久以来被束缚的心得到解脱的人。

    独身一人居于天界高位皓轩神殿,南辰终是想不到那无意的一次佛门参道竟让他在漫漫永世中陷入一个不可说不可望亦是不可念的劫狱。

    神羽白玥,南辰念过许多遍这个称谓,在西海岸围时是这样,在佛门清修时也是这样。

    当她跟他说,她要去往六界尝遍世间沧桑历经七念七欲之感时他便开始注目于她。那种心神之间的向往使他不由得在意她的点滴。他跟自己说,或许是因为她同他都一颗被束缚已久的心,所以才会不由自主被她这样的神仙吸引。

    在西海岸围的那几晚,她经常睡得很沉。而他,时时久夜不寐。

    去到佛门,他知晓了她的身份,知晓她便是他的情劫本源。在他去往佛门之前司命星君权权下界交代他道,此番神羽白玥正巧与他同往佛门,不若就此机会渡过此劫,早日清静六根回往九重继以帝位。

    那时候,南辰应了星君之言。可是,他的情劫是她,但她的情劫又是何人?

    五万年的漫漫光阴,他第一次好奇。

    佛门之中再遇白玥,他承认自己是窃喜的,但他同自己说他的窃喜单单是因寻着了一个同他一样寂寞渴望自由的神仙。

    于是,他开始试着去了解她,帮助她,甚至打趣她。那时候他才晓得白玥不过是个顶着神羽帝姬一重身份的糊涂神仙。同她一齐看月亮的那个晚上,他竟然油然而生出不常有的满足与惬意。

    她时常向他请教释道之法,时常寻他烦他,可他却在心底隐隐期待着她的到来。有多少次他想同她说说他向往的自由,说说他所看见的六界,可是他做不到。

    他同自己说,假以时日他便是天界帝君,而她,只是他需要的渡劫本源。待他情劫一过回往九重便再无可能与她扯上瓜葛……

    可是他却渐渐喜欢上同她相处的感觉,那种不需要任何伪装的感觉,仿若只有和她在一起他才是南辰。不是作为天界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太子殿下,只是一个会喜悦会失望的普通神仙。

    他不解,天界之上貌美心灵的仙人数不胜数,而她白玥,虽生着一张绝色容颜但却丝毫不存仙人之姿……他不解他为何会对这样一个随心所欲毫无规矩的神仙如此上心。

    七七四十九天释道之期满,他与她分别那日她用那么真挚的眼眸望着他,同说欢喜他。那时他分明看见了她眼中的那份期待,可是他却一言不发任凭她眸中的期待褪去最终转为失望的神采。

    可,即便是那样,他也不愿承认自己也欢喜于她。她是他的情劫,只要他拿起过,便就只剩放下一选。

    他既不愿放手,那便永远不可拿起。

    凡界常说情起而深,不知何往,纵他南辰贵为天界太子又如何?总归是逃不开躲不过。

    他将她带上九重天,那是第一次他这般渴望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她说她喜欢佛门里的泽桑花,他便跑去九州南国之境替她将泽桑花种寻回。他见她爱吃紫玉水晶葡萄,便特意差人去趟西海将这些葡萄悉数摘回……那时的南辰,很想见她开心的模样。

    但,那时东华大帝为巩固天界势力消除魔界残余动荡已将东海的知若同他结下姻缘。他不愿却不拒,只因他是天界太子。

    每日得了空闲他都想去到千羽殿同她唠几句闲话,听听看她今日又吃了些什么,去了哪些地方闲逛。可是他却不能。东海龙王野心势力极大,若是他忤逆东华大帝之意与知若悔婚定会促使天界陷入动荡之中,他不得不时常陪在知若身侧,时常假意笑颜,几乎又要做回以前那个无时无刻都活在伪装之中的南辰殿下。

    纵使如此,他心中的神往却始终无法将她放下。他从来未有想过利用她渡过情之一劫,相反,他不想放下,所以不愿拿起。

    而白玥,知晓了知若同他的婚事,她开始借酒浇愁,他全都看在眼里。那两位府门殿下时时纠缠于她,他又怎会不知道?可是他却什么都无法为她做。

    他从不相信缘分,不相信有情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可却对她这样做了。见她那般愁苦他终究还是道出了自己的心意。

    后来,知若说白玥剜了她的眼,天界神仙都道神羽白玥私放魔神残害同道,可是他却一个字都不信。但纵使如此他又能做些什么?眼睁睁见她被囚去天界禁地莽苍海,整整两年未有见她一面……他想,这样她就会开始讨厌他了吧。

    他去东华帝君处为她求情。两年间东华大帝一日不开口留情他便剔去自身仙骨一分,毁去灵渊一盅。整整两年,在他没有去看过她一次的那两年间,神羽一族前往界下围剿魔神,而他竟生生剔去了自己大半仙骨,毁掉了三万年的修为灵渊。终于,东华帝君动容,撤去剔除白玥仙骨之惩却要她斩断对南辰的万千情丝,要白玥还知若一双眼……

    他晓得,这便是最后的留情。

    只是他不愿他人碰她一毫,所以他要亲自对她施以惩戒。

    而当他一袭白裳,带着伪装着的一张毫无温存的脸立在她面前时,他却犹豫了。他看见她那般渴望见他的神情,看见了她对他的信任与依存。

    潇潇海滨,那一刻他多么想从她口中听到憎恶他的言语。尽管他说不相信她,尽管他对她的态度是那般疏离,她却始终未有一句后悔之言。

    可是,他没有选择。

    他抽去了她对他的万千情丝,只盼她再也不要遇见他。可是,他保住了她的命。

    他以赤霄亲手剜去了她的双目,可是,他却将自己以五万年修为化成的一双仙眼换给了她。

    他那般欢喜她,又怎会舍得叫她再看不见她想看见的六界沧桑?

    她倒在血迹斑斑的海面上,他注目于她。一刻又一刻时间缓然流去,他终究是缓缓蹲下将她抱在怀中,给她一份再无机会让她感受到的温存。

    三年时日,神羽一族擒回魔神。神羽白凛仙身受损羽化九重。

    南辰将被擒回的魔神封于第一天府宫内的神鼎之中。只是那时他仙骨灵渊皆有受损,只可施用渡灵之术冒险封印魔神。

    此后东华大帝催促他与知若的婚事,他自知无法躲过便狠心将自己那仅存一半的灵渊尽数打散,借着修习仙术恢复灵渊为由成日闭门皓轩殿。

    三年又是三年,南辰终于寻回六界神物凝魄棺。许多年后的一日,他抱着沉于莽苍海滨底的白玥下界去往仙云居。

    即便是过了这么些年,她身上流淌过的鲜血还是足以将他胜雪的白衣染红变暗。

    仙云居内,他的目光于火光明灭处流连半响终是沉沉开口:“拜托你了。”

    仙云居主人云夜白问他:“你可想好了?锦盒当中之物我定会为她用上,只是,你与她的纠葛也便于此斩断……即便这样,你也不后悔”

    南辰顿步许久,他不敢再回头望她,只道:“待她醒来后,再不要提起我。”

    他的脚步续迈,长长的墨发被一阵风带过,飘飞得格外好看,格外凄凉。他的声音渐渐远去,这漫漫夜色终于再不可见他。

    东方渐白,云夜白解开凝魄棺的封印亦取出锦盒之中的那双仙眼。顺南辰所言,将这双眼换给她。

    顺南辰所言,再不会向她提起他。

    而南辰,即便是连这样一个念想都不曾留给自己。年年岁岁他闭门不出,不理天界事物,不理外界纷言。只是他终究念着她,许多年后,他再一次去到千羽殿,看见案桌上那副画着他模样的画卷。

    他的眉皱得那样不留余地,负在身后的手紧握得那样痛彻心扉,可却迟迟未有将那画卷碰及一分。

    他不记得那晚他注目那副画卷的时日有多长,只是看着,一直看着。

    经年之后,皓轩殿前,曾经的那袋泽桑花种已生长成茫茫一片花海,纯白的颜色如此干净纯粹。清风微拂,花海摇曳。

    只是这万年光阴,每每当他想起于她,便挪去一张长椅置身泽桑海林闭目静息。

    他总想着,若是这般执着下去,是否还会有再见到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