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镜生悲从离（一）
然她权且豁了出去开口便道：“我觉着殿下甚好，我，我似是欢喜殿下了。” 忽而一阵清风吹拂，青丝飞舞，卷起些许点点纯白泽桑散落在她发上好生清秀雅致。那么些素雅静美的泽桑花树层层叠叠翩翩于空中摇曳。 白玥面泛潮红，不知哪来的勇气提眸瞧上殿下一眼。只是那眼眸中的情绪她看不懂，似是隔着万水千山满含道不尽的千言万语。 当下她眼帘中映出他的容颜，风神俊貌，眉目清浅，一双泛着冷意的眼似是倒映在山涧的泉月，一颤，骤然惊动心神。 四下寂静异常，殿下目光锁住她的视线叫她挪动不了丝毫。只是他却迟迟未有回答她。 白玥顿觉羞愧，本想一走了之却在欲转身之际闻得他浅浅出言：“同我一齐回九重天。” “为什么？”白玥内心十分忐忑，不曾想到自个一番表明心迹后他会是这般作答，不假思索便问了出来。 殿下眸中一荡，片刻沉默再道：“其一，白凛上神现于天宫。” 白玥一阵失落，原来殿下带她去九重天只是要将她带到她父君面前……但，既殿下说了其一，是否就有其二…… 白玥不死心，一言不发却直直瞧着殿下等他后续之言。 “其二……”殿下眉目忽皱顿时止声，眼眸霎时恢复往日里的深邃清冷。 白玥上前一步拉近与他的距离，不由得秀眉蹙起几分，问他：“其二是什么？”殿下勾住她的眸光忽而一松，趁着她靠近自己之际再将她拉进几分，即刻唤了朵火烧云来只一瞬便带着她消了身影。 这地势高低变幻来得太快，白玥硬是一个踉跄没站稳直往殿下身上靠。云端的风吹拂着她的发丝与他的衣襟相触相交。周遭气流变幻甚快，白玥还是头一回这般间接驭云，这着实令她吓一大跳。眼下她只紧紧粘在殿下身边抓着他的衣角，一句话都不敢说。 然，此时此刻殿下也不出声，只一个劲快些驭云早些回到九重天。 气流变幻愈发剧烈，白玥真真算得上是一团凌乱。好在这表明心迹一事前几刻就说了，要是放在眼下这状况，即便是再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断然不敢冒言啊……谁晓得殿下一恼会不会就直接将她从这云上给扔下去…… 白玥对此很是担心，遂安分得很。 不出几刻，已至九重天。 白玥长吁一口气不由得拍拍胸脯自个定定神。 殿下冷冷甩下一句话：“跟上。”便自个一味往前行去。白玥这才晃神，一边跟着他的步伐一边仔仔细细将这不曾来过的九重天打量一番又一番。 此处清明十分，远山近水皆有朦胧之感，似是被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一切景象似有若无，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像极了几笔一尘不染的淡墨挂在浅色天际。 “殿下……”后方的白玥出口唤他。他倒是很快便停住脚步，回身问她：“你既是打好了主意喊我殿下，当初又何必苦苦询问我的名号。”殿下这话不是在问她，而是有种莫名的，恩，她也说不上来是何情绪，只是觉着他似乎在同她怄气…… 白玥遂追上去忙解释一番：“现下可是在九重天呐，要是被其他仙人听去了定会道我没规没矩，届时会害得父君左右难为。”言罢她还甚是无害得眨巴眨巴眼。 倒是殿下，现下特显不自在。似乎方才表明心迹的人是他，而受众对象是她白玥一般…… 只见他广袖一拂，默不作声但却算是默许她暂时喊他为殿下。 “只是殿下，方才在火烧云上我没敢问……”白玥荡开一抹笑仰首看着他，“那‘其二’，是什么呐？” 白玥话语一毕殿下却飞快转过身去，一缕墨发留香半空，他背对着她开口：“一时忘了，不日想起来再同你说。”他语气清浅却透露着丝丝不自在，白玥被他糊弄过去，只“哦”一声。 见他脚步续迈她遂跟了上去。此番殿下的脚步倒是放得很缓，但白玥生怕触他眉头便甚是安分只跟在他身后默默行着，一语不发。 不知行了多久，一直低着头观察殿下脚步的白玥已然一头撞上转身向她的殿下。她遂揉揉额，忽而抬首，看见的一副景象是殿下正面部表情地瞧着她。 “我没留心瞧路……”白玥降了语音弱弱道上一句。其实此刻她觉着无比丢脸，怎么她所有犯迷糊的场面都要被殿下逮个正着…… 殿下稍稍后退一步，道：“你便暂住于此。” 白玥侧首瞧瞧他身后的宫殿，正是唤作千羽殿。 看这千羽殿四下安宁，倒是个不亚于佛门的清修好地。白玥欣喜，连连上前仔细瞅瞅这殿。殿下见她高兴便也随之前行几步。 “这里当真是给我住的？”她是明知故问。 殿下只微微点头，随后道：“此处本是为神羽一族而造的宫殿，眼下你来了，也便归你了。” 言罢，他亦是将视线投去这一座很是古朴典雅的千羽殿。然白玥闻他再道：“若是闲着无聊，你大可在殿内外种种花草。” 白玥瞅瞅殿外的一片空地，的确很适合种些花草。只是她此番还是惦念着佛门之中那唤为泽桑的一花，遂无意感叹一句：“只是可惜了这诺大的九重天上种不出佛门之中那样的泽桑。” 殿下剑眉再是微挑，负手立于她身后不做言语。 九重天上，千羽殿前，紫叶乔木下，一白一紫的两个身影交错而立，那由月华覆下的浅淡影子亦是在不觉间相互交汇。忽而，九重天上清风过，双双墨发飘扬，甚是好看。 晚间。 白玥一人处在千羽殿中，殿下早已安排好一众仙侍来伺候她的日常起居。不过，看着架势似是她要在天宫上长住一段时日一般。 说起来今日同殿下独处时她全然未问她父君之事。殿下只同她说眼下她父君正于天界，却未道明究竟是为何事。想来她还真的算是个没心没肺的女儿……本是打着来天界寻着父君就干脆随其回神羽界域的目的，可眼下却如此沉溺于殿下为她安排的一切，她似乎有些依赖这位太子殿下了…… “不行不行！”白玥扔一颗玉石桌上的紫晶葡萄入嘴连忙自我催眠：“他是天界太子，也就是未来的帝君，我是神羽帝姬，将来也会有我的责任，怎么能不管不顾顺心而行……” 可这番话音才落，她便又是一脸的纠结模样，直接躺在一方白色裘皮长椅上，自怨自艾道：“我想这么多做什呢，他还没说喜不喜欢我……他要是不喜欢我，我倒权权是一个人在这里自寻烦恼……” 言罢，又是一颗大紫葡萄被投入她嘴。 殿内的仙侍只见这白玥这副模样无一不暗自发笑。倒不是嘲笑，只是觉着这位帝姬甚是可爱罢了。 夜又深几分，白玥早早便差一众仙侍先行退下自行休息。合着她一人也是睡不着，于是披了件殿下今日差人送来的外裳，出殿走走。 殿下同她说过天宫甚广，交代她无事莫要瞎闲逛，倒是别冲撞了哪位权高的上仙…… 白玥觉着殿下甚是小瞧她，且她此番是来做客的，能闯出什么梁子来？ 想着想着已行出千羽殿很远。眼下她倒还真不知自个到了什么地方，不过此处甚为阴森。白玥以为天宫之上应处处为纯明仙气充斥，可眼下这处地方却是魔气颇深。 于是在脑中默默过一遍殿下交代给她的话，转念还是回身不前行了罢。 但，那泛出魔气的地界已然先出言唤她。 “我们又见面了，小帝姬。”此声音甚是虚无缥缈，白玥几乎察觉不到是否是从这处地界传出。 她秀眉一皱，不想多惹闲事便赶忙快步离开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