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莺莺婉歌
“你这是在做甚?” 清清冽冽淡淡悠悠的声音于白玥头顶响起。 然第二日到日上三头的时辰她才醒来,只觉着脑中如炸裂般抽疼,昨晚南辰回殿之事她自是记得,只不过南辰说了什么她又说了什么却是浑然不知了。 等等,昨晚同南辰回来的似乎还有个着白衣的仙人。白玥使劲回想,那白衣仙人的脸面瞅着甚是熟悉啊…… 正在床榻上思索着房门便“哐”否认一声被佛座一脚踹开。 白玥一惊,幸好她衣着还算过得眼。 “你说,是不是你昨晚将我移去殿外睡的?”佛座一脸委屈样,附加了些尴尬的怒火。 “啊?”白玥觉着莫名其妙,兀自去到铜镜前梳发,“我倒是想,佛座觉着我能移动您老人家么?”昨晚她亦是喝了不少,这酒一喝多便对仙人的灵力有所压制。再说了,她要想将他移去殿外早就动手了,何必捱到昨晚。 白玥看着镜中的佛座好生随意往她榻上一座,心里莫名窝火,“方才要是我没穿衣服佛座就这么闯了进来,那要我……” “你刚出生那会日日与我同榻而睡,要见的我早就见了。” 她后头那“如何是好”四字还未吐出便被佛座抢了先,还道出了这么一出。白玥觉着十分尴尬,十分丢脸。 “今早殿外里里外外聚了好几圈仙姑仙娥围着我看,你说我的脸是不是都丢尽了。”佛座干脆坐在她榻上不起,语气委屈得很。 白玥死命憋笑,心里想着的确很丢脸嘴上却道:“那群仙姑仙娥是觉着佛座生得好才看罢了,换做他人还不一定有这么大效应呢。” 透过镜子她瞧见佛座被夸立马好了许多,于是白玥再接再厉:“这露宿殿外怎么了,皮相好自然不是问题啊……”她接着与佛座一道在榻上坐下,“要我说,这四海八荒之中能与佛座比肩的除了……” 下一刻白玥立马住嘴,这话可不能说,否则还有一番折腾。 “除了谁?” 意料之中,佛座站起追问。 白玥想着他都十几万岁的上上仙了,这种皮相身外之物怎么就放不开呢,着实让她头疼。 趁佛座出神欣赏他那绝世之颜时白玥快步溜出房间,顿时长吁一口气。 说起来方出门被凉风一吹她才忽地想起那白衣仙人的身份,脸上霎时间绽开笑颜。 上回南辰提到他同云夜白认识,这回他们两人又皆去了蓬莱仙岛,如此南辰邀云夜白上九重天也不是不可能。加之昨晚白玥所见的风轻云淡的姿态,除了云夜白她想不到任何一人。 正加快了脚步往正殿行去,云夜白便出现在前路的转角。 他一袭飘飘白衣,俊朗的面庞浑然天成染上几分忧郁的色彩。白玥觉着云夜白骨子里是孤冷的,如南辰一般但却与他的孤冷大相庭径。 眼如冰霜,眸中含着数万寒星,云夜白的孤冷更显悲凉。 “你怎么上来了?”白玥同云夜白在仙云居生活了数万年,可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称呼。如同云夜白总是用“你”来唤她一样,她也唤他为“你”。 云夜白眸中冷冽,不带笑意胜含笑意,淡淡开口:“你许久不回,我来探你是否安好。” 这语气语调话语很是平淡平常无波浪,白玥点点头,果真是云夜白。 几年不见白玥倒不觉得与他生疏或是怎么,抓了他衣角便带他去到小露池。 其实云夜白最厌接触他人,白玥虽然知道却还是每每犯他禁忌,时日一长他也懒得同她计较什么了。 三年间白玥在小露池后方种了许多葡萄树,仙界气流气息纯净就连葡萄都生得格外大个,个个晶莹透紫。 “你瞧,在仙云居吃了你那么多葡萄现下我自己也种了好些葡萄树。”说着她使灵力摘下一串递给云夜白,“要不要尝尝?” 云夜白如以往一样只摘下其中一颗,姿态极好入嘴再姿态极好地咀嚼。 白玥忽地想起前头佛座问她“除了谁”的问题,她当时本欲说南辰的名字,现下再看一次云夜白这清雅的姿态,她可得好好考究一番。 “今日我便下界,你是否同我一道?” 待吃完葡萄后云夜白开口。 一般人在吃完东西后都会品头论足一番,但云夜白是个例外。除非白玥再问他一句“味道可否下喉?”否则寻常情况他一般不做评论。这一点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咽下嘴中葡萄,自然道出:“我输了帝君百年时间,他没同你提?” 云夜白眸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转瞬即逝,随即淡淡开口:“不曾。” 白玥甚是奇怪,从蓬莱回天宫也有段路程,然南辰同云夜白不说些轶事聊聊旁人么?且再怎么说云夜白也是她的半个家属,南辰要留她在天宫百年至少也该同他打声招呼罢……南辰还是年浅了些,不懂世事不知礼数。 白玥“哦”一声,又问了问他近年来生活如何之类的琐事。云夜白十分耐心将她的问题全部解答一番,尽管回答的字数少了些,但他毕竟字字珠玑,能一个字说清的事他便不会用两个字回答。 一番畅聊过后云夜白便自个下了界,也没给南辰撂下句话。 白玥暗想莫不是这两人的关系不好?要不她怎感觉他们两人谁都不愿同谁多说一句话……男人之间的感情很深奥,参不透。 “他走了?” 云夜白刚离开南辰的声音便在此处响起,不偏不倚恰恰掐准了时间。 南辰此刻正倚着中殿的白木屏风,抱了手风流看她。 白玥靠近一步,做恭顺状:“帝君,这殿内的仙人……” 南辰抬手打断她的话,“无妨。” “帝君,那书房的宣纸……” 接着抬手,“无妨。” “还有那佛桑花……” 白玥正等着南辰再道一次“无妨”却不想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她等她说完。 然白玥接下来的语言并未组织好,嗯嗯啊啊了半响硬是没道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闭嘴封言。 南辰唇角带笑,额间束着的紫色绢带飘飘然半飞起来。他翛然向着白玥一挥手她便不受控制快速移向他那头,恰恰在他跟前寸许处稳稳站住脚。 白玥一脸惊讶抬头看他却听得他轻柔的声音从头顶传出:“数日不见你便要同我生疏了不成?” 生疏?她怎么敢。
白玥不明所以,只是她的目光被他带有强大魄力的眼眸勾住久久无法脱身。 “这段时日可有吃好睡好?”南辰含笑看她,眸中似染上了星辉般。白玥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好看。 她讷讷点头。 “同酒仙玩耍得可还开心?” 再点点头。 “可有一个人挪了长椅去花海阅书?” 白玥还是点点头。 南辰真是神了,她同酒仙交好在花海看书之事他竟都能猜到,果真这帝君一位还得由他来坐。 “帝君……” “恭迎帝君凯旋。” 白玥方想同南辰唠上两句知若便出现在两人身后,中殿内。且她还恰恰打断了白玥的话。 不知是否是白玥的错觉,她注意到南辰眼眸中的笑意霎时间敛得分毫不露。 他淡然转身面向知若,“有心了。” 不过是去蓬莱仙岛贺寿如何能谈上凯旋二字,且南辰竟未纠正知若的话,想必他真真做了些足以“凯旋”之事。 “那处的仙侍去将我殿内的古琴取来罢。” 知若瞅着白玥不客气开口。 白玥站到南辰身侧沉了沉气方欲同知若打声招呼便又被抢先。 “原是白玥帝姬,知若眼拙唤错帝姬还望帝姬见谅。”言罢她倒是恭恭敬敬给白玥深深鞠了一躬。 白玥琢磨知若这唱的又是哪出,只露出个笑脸附和道:“上仙莫多礼了,我且去替上仙取琴,无妨。” “这,怕是不妥吧……”知若这话虽是对白玥所说但却瞅了南辰一眼。然南辰并不打算出声。 白玥再挤出一个笑脸,“没甚不妥,仙家本亲,那些褥礼免了甚好。我且去去就回。” 言罢她快速出了殿,生怕那知若再耍些什么伎俩。 知若无非想支开白玥同南辰独处罢了,既然此事于白玥并无甚公害那她忍忍也无妨。且她在界下住贯了,本身也就没多大帝姬意识,只不过知若这自导自演的一出倒是很为白玥所不齿。 约莫过了几刻钟,白玥将知若的古琴取来。 她方踏入中殿一步,如高山流水般沐人清明的琴瑟之音便缓缓流出。 这曲子正是“鸿鸢”,白玥亦弹得极好。 知若落指之处皆生繁花,每个音都掐得完美无暇,琴音很是醉人,奏琴者同样迷人。 这曲子甚难,想弹至如此地步并非易事,想必知若是下了番狠功夫来取悦南辰。 白玥抱着古琴放轻脚步靠近小露池,知若南辰两人背影恰好出现在她视野内。 泽桑花瓣优雅飘落,一眼望去这两人比那金童玉女还要登对几分,画面极美。 就在白玥刚提步的瞬间,一直静静立在一旁的南辰忽地取下腰间银笛。 他修长白净的手指很好看,渐渐抚住银笛,和着知若的琴音。 妙音不止,方才白玥所想的高山流水之境界都要逊色这般合奏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