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宛若新生3
孩子,孩子,桑晚感到又是一阵剧痛袭来,疼的几乎要炸开一样,她终于忍不住尖叫了一声。手掌紧紧抓住了床沿,关节泛白,青筋暴起。但是片刻就因为无力松开。 早春二月,草长莺飞,细嫩的柳条抽出新绿,树下的半大小子,好奇而警惕的盯着她,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这可是外书房,皇子温书的地方。” 塞外秋风,草肥马壮,他拉着她的手悄悄离开大帐,坐在土坡上看星星,还痞子似的笑道:“蒙古族的少年们,有种说法叫敖包相会,你我现在可不就正是如此吗?” 那真是一生中最好的日子,好到她在这样生死一线的时候也能想起来。 冷汗浸湿了头发,桑晚迷迷糊糊地看着人影重叠,无数熟悉不熟悉的声音震的她头脑发麻,隐约能分辨出一二, “没办法了,去熬冯太医开的药吧。”这是郑嬷嬷说的话。 “可是,嬷嬷,太医说了此药药性极猛,又兼是南疆传来,实用会有危险。”香痕急急道。 “那也没法子了,姑娘,再生不出来,小皇子就要憋坏了。” 小皇子?孩子。 桑晚忽然被击中了一般,叫出生来,“用药,用药。保住孩子。”她换过一口气,思路瞬间清晰,说出的话也明白极了,“去请皇上,舍母保子,万万不要犹豫。桑晚心无怨念,只求孩儿平安。” 香痕急得跺脚,连尊卑都顾不得了,吼道:“小姐如何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桑晚却不看她,只直直看着郑嬷嬷,哀声道:“嬷嬷,求您了,快去吧。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我怎么想的。” 郑嬷嬷看着眼前这张精美而又宛似故人的脸庞,数十年间的种种悲欢仿佛一瞬间涌上了心头,她悲声道:“小小姐放心,奴婢且去,请您千万保重。莫要辜负了小姐给您的这条命。” 桑晚心头一松,又陷入晕沉状态。直到听到郑嬷嬷急促的呼唤,才悠悠转醒。郑嬷嬷已然镇定了不少,道:“皇上也有一句话,要我告诉您,孩子没了谁都成,就是不能没了生母。” 压低了声音,又补了一句,“没亲娘的苦,他懂,您也懂。” 桑晚听了这话,一时间倒是怔了,这样温情脉脉,真的是那冷面冷心的帝王所说的?好一个“懂”字,倒像是万种情绪包含其中了。 本以为一向子嗣缘薄的他,会一切以孩子的性命为上,再想不到他能这样说,似乎这一刻,自己的种种悲缘找到了一股暖流引导。 这时,腹腔内又是一阵剧烈的蠕动,来的比以往都要强烈许多,桑晚痛得再次尖叫起来。似乎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了产婆的惊呼“我看到孩子的头了。” 桑晚仿佛陷入了一望无际的黑暗中去,她在其中游走了也不知道多久,心里急得不行,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点光亮,她努力睁开眼睛去看那亮光。却发现那是暖阁里屋的窗户透出来的。 桑晚脑子混混沌沌的,唯有一样是怎么也忘不了的,挣扎着开口,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竹枝在外间听到动静,一骨碌爬起来就往里间跑,竟然看到桑晚挣扎着坐起来,忙过去扶着她,道:“主子,您刚生产完,不好这样。” 桑晚抓着她的手,在也顾不得其他,只是一味地问:“孩子呢,在哪里?” 竹枝被她抓的痛了,想甩脱又不敢,只得道:“主子,皇子被乳母抱去喂奶了,奴婢叫她们抱回来给您看。” 桑晚回过神来,道:“是皇子?” 竹枝收回胳膊,松了口气,道:“是啊,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六皇子生下来足有七斤,哭的响亮极了。皇上高兴地抱了好一会才想起找奶娘来。” 桑晚心下欢喜无限,几乎是要喜极而泣了,半晌才道:“那奶娘,是…” 竹枝道:“娘娘怎么忘了,那都是太后一早预备好的,出身上数三代都是平白的不能再清白了。本人不仅身强体壮,重要的是有老实忠厚之名,前头都是生过健康孩子的。奶水也是充足地很。” 桑晚见情况详尽,心里也稍安了一些,但是对新生儿的渴盼也越发强烈了起来。那个投胎在自己腹中,八个半月精血滋养,最后剥离开她的骨rou,延续着自己生命的幼儿,该是什么模样?她不由催促竹枝道:“快,快去啊。”
竹枝一时没反应过来,呐呐道:“去做什么?” “自然是去抱小皇子来,你们娘娘还没有见过呢。”皇帝中气十足的声音朗朗传来。桑晚正要见礼,却见皇帝身后跟着一溜儿人,这倒也寻常,不寻常的是中有一个面相喜善的青年妇人,怀里抱着个明黄色的襁褓。 桑晚脑子一顿,瞬间就像是感应到了一样,目光盯在那个襁褓上移动不开了。 皇帝走到床前,撩袍坐下,含笑道:“朕刚下了早朝,听说你醒了,知道现在你最想见到的一定是孩儿,就先将他抱来了。” 说罢又扬了扬手,道:“抱皇子过来见过母妃。” 皇帝一开口,小小的新生儿自然就给抱过来来,只是眼下寒凉,包裹的极为严实,厚厚的衣料下露出了孩子红彤彤的小头来,头不大,额头倒是极宽的。头上稀稀疏疏的有几根棕黄色的胎发,眼镜倒是闭着的。偶尔张一张嘴巴,或许是意识到回到了父母身边,他竟然不自觉的往里偏了偏身子。 看着这个小东西一举一动,桑晚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初为人母的喜悦之情溢满心头,只觉得眼前的是举世无双的珍宝,如何喜爱都不为过,满满的幸福感几乎要将她迷晕。 想到这孩子来的如何不易,她又是感怀,又是庆幸,看着孩子只觉得更加怜爱。 她明明喜欢的不行,到了嘴里说的却是,“好丑啊,像个猴子。” 皇帝本是微笑着看着她,听见这话不由失笑,道:“哪有亲娘这么说自己孩子的。”忽有一提,“不过六儿确实是申时出生,你这话也算歪打正着了。” 桑晚一怔,道:“申时生的?”再看看外头高升起的太阳,和室内清洁如新的布帏,诧异道:“臣妾睡了那么久?” 皇帝道:“正是,不过产后虚弱,昏睡倒是正常的。还是冯太医说了,为求万全,你醒了之后还是让他来请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