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豫弘王驾
大长公主倒是很有话说,她原本保养极好的长发,现下已经白了个十成九,眼下乌青一片,叫人觉得她的神情分外可怖,她说:“老妇六岁时,母亲建制后宫,宫里的道道,你糊弄别人还成,哄我?哼哼,我的闺女须不是皇后贵妃,宫人怎么可能她说什么听什么?就是嘴上答应了,能不回头问问管事的?还有,宫里面的火炊都是御造监内造的,只要伺候的人没糊涂到拿皮毛,柴活去烧,怎么会烧了一个配殷?这么些个你如何解释,还睁着眼说瞎话,说是意外,我呸。” “你也莫说什么悲痛啊,理解的场面话,我这一辈子,什么大风浪没有见过,纵使藤儿没了,我在这世上的骨血断绝。可是大华的帝统是我胞弟的血脉,我也不会跟自己娘家水火不容,但是一样,谁若是不把我当老姑奶奶,我也不会同她客气,若是看我孤苦无依想糊弄过去,哼哼,先看看她的脸面好不好看?” “老妇时日有限,没功夫和你耗,要么你就把我刚才提的这些解释清楚明白,要么就叫慎刑司的来回话。” 贤妃对上皇后,那是所向披靡,可是眼前这人要地位有地位,要智商有智商,论起话头来是跟着爹娘在兵流子里练出来的,贤妃这等本事在她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可是贤妃又不敢退,皇帝明摆着不愿告知内情,所以才命自己前来。可是大长公主不是别人,如今又失去了唯一的骨rou,孤注一掷,闹到御前,难缠得很,皇帝也不好打发她。 自己也真是好心办坏事,一次两次的,许桑晚就是在她主事的时候出事,皇上就算信她没有害人,肯定也嗔怪她办事不利,再哄不住了大长公主,说不得会在太后皇上那里留下一个无能的印象。 那还怎么协理六宫啊? 人性就是有欺软怕硬的劣根性,贤妃不敢怨恨大长公主,倒是深怨桑晚事多。 此时,忽然有人禀告道:"豫弘王驾到了。" 贤妃一怔,内宫门禁森严,九王再是皇帝的亲弟弟,也不能这么孤身直入。不过眼前大长公主逼迫地紧,她也是没法子了,只好死马当活马医,硬着头皮道:"还不请王爷进来。” 彭城大长公主冷冷站在那里,只见豫弘王穿着亲王朝服,紫金授带,黑底蟒服,足蹬鹿皮靴子,更显得他眉目深隧,多了一个成熟男人旳俊朗。他走近处先向贤妃示意,接着才拱手向大长公主道:"见过姑母。” 大长公主一哼,道:“老妇这等鬼样子,害怕你们都认不出来了呢?” 豫弘王淡淡道:“姑母玩笑了,若是认不出您来,难道协理六宫的娘娘是任谁都能质问的吗?” 大长公主一噎,变了脸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也不过是仗着娘家罢了,不然哪得如此威风,贤妃心里微微畅快,这样想着。 她本能觉得,九王爷不怕这个看似很强悍的老妇。 豫弘王当真没有让她失望,他没有回答彭城大长公主的话,而是道:"姑母若有疑虑,不妨让定集为您效劳。" 彭城道:“我竟不知道,还有亲王跑到后宫里来协助妃子办案的。” “姑母说得是,自然没有这样的道理,所以臣弟斗胆,请娘娘暂且回宫,此事已得皇兄恩准,交由臣弟跟进。" 这话自然是跟贤妃说得,他以"臣弟"自称,自然就是说明自己以皇家人的身份插手,虽有不妥,也是事急从权,况且贤妃也明白自己是折腾不过眼前这老婆子的,乐得就坡下驴,施施然离去。 定集这才又道:"姑母自然知道,贤娘娘根本不会加害表姐,也没能力给您解答,您一味难为她,不过因为皇子生母,今上爱妃,希望通过她逼得皇兄出面不可。" 大长公主瞬间有种被人抓包的恼怒,急怒道:"阿藤死了,老妇一无所靠,就是要皇帝给我一个交代,那有如何?我是她的亲姑姑,先帝的亲jiejie。” "姑母是不是还忘了,您是清河卢家的老祖宗,是陈门卢藤的亲生母亲。" "那你倒是告诉我啊,我的阿藤是怎么死的?"大长公主咆哮般道。 "姑母是不是先告诉我,卫王府小公子奶娘手里的毒药是从哪里来得?"
大长公主眼睛忽得一缩,转瞬就强势道:"一个贱婢子而已,他是死是活,用不着我管。九王这么上心,难道是物伤其类?" 豫弘王袖子下的大手握成了拳,脸上却风淡云清,道:“就算姑母您不认这个外孙,皇家却不能不管子孙。据那名奶娘供称,六嫂嫂是吩咐她在自己赴宴的时候给小王子喂食泻药,那么小的孩子一折腾,哪里还有活路。现在虽然已经抢下人来,但是太医说孩子的肠胃已经留下后遗症,长大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这笔账不是表姐一死就能消的。” 大长公主背过身去,道:“一个奴才的话你们也能信,还是看我的女儿死了,什么脏水都往她身上泼,我告诉你,没门。” “现在可不仅有奶娘的供词,表姐手下的管事被人看到买药,厨房下的证据因为表姐出事也没来得及销毁,还有表姐的一个陪房,啊,好像叫盼珠儿的,姑母想必不会陌生,也已经被奶娘指认了,姑母若是不信我这个外族舞女之子的话,大可问大理寺的官员。何况,六哥会不会拿自己独生子的性命开玩笑?” 看着大长公主的脸色一点点变的苍白,豫弘王只觉得畅快无比,他含着嗜血的微笑,道:“不过姑母放心,六嫂嫂到底是玉碟留名的亲王妃,先帝的儿媳妇,六哥也不想家丑外扬。所以她依然会带着应有的风光下葬,半点污名也不会记录,只是,小王子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大长公主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又给他弄得紧张起来,警惕道:“你们又待如何?” “参案之人尽数出自大长公主府,还有,养女不教母之过,此事自然要姑母一力承担。” 豫弘王迎着阳光,说的自然,仿佛真的只是与长辈闲话一般。 大长公主只差没跳脚,道:“凭什么,老妇不服。跟我没有干系,又不是我害的那小儿。” “那也没法子,谁让您是阿藤表姐的亲生母亲。”豫弘王玩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