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生死难奈何
宛瑶被送入医院,众人焦急地在走廊徘徊,只剩她与医生两人。接受注射后没多时,渐渐苏醒过来。“醒了感觉怎么样”医生冷冷地问,一副大口罩遮住多半张脸,只留下一条眯缝,显得多余。“我这是怎么了”她问,意识已渐渐清醒。“激动过头,神经崩断了。”又是一句冷语,比瓶里的液体还透明。“只是,这算不得什么,体检报告表明,”她换上吊瓶,瞥着眼突然停住。“表明什么”宛瑶似懂非懂。“什么难道还用问我吗自己酿的苦果当然得自己吃,只是你总归是个年轻轻的姑娘,怎就能如此随便。”如同隔离异类,她把口罩又向上拽了拽。“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叫随便到底怎么了”她更觉得不解。“现在的女孩子不仅开放,更是不懂半点常识。”她摇摇头并从口袋里拿出化验单,“自己看看吧,瞅你倒也干净,怎么就能,”又是一句半吊话。 宛瑶接过化验单,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令她眼晕。“能给我讲讲吗”女医生瞧她面露茫然,不禁嘲讽道:“你还真不知道啊,那你还敢,这真是时代不同,人心变薄了,脸皮呢反而是厚了。”说罢,对照纸面信息,逐个念起来,并轻描淡写的一并念出结果。“现在懂了吗不是我说你,这男人是何底细你都不清楚,风流情史有多少你也不过问吗就这么心甘情愿为他染上病门外那两个男的,其中有个高大的对你挺上心,他是罪魁祸首吧。长相倒也英俊,怪不得呢,我这就叫他进来,黑锅也不能你一人背啊。”她大约已明白,“不行!你不能去找他,我求求你了,别去找他好吗,别去找他。”宛瑶苦苦说,近乎疯狂地哀求。“那怎么行,你可真是傻,这会还不忘袒护他,全让你给惯的没样子。”她只稍用劲,宛瑶便如同一页脆弱的纸片,重新被甩到床上。“你别害怕,这是在医院,有医生和护士保护你呢,他不敢再来硬的。”护士也确实为同样是女性的她着想,毕竟女人不易。“不行,你不能去!跟他没关系,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怎么会对我无理呢,他不会,他是真心疼爱我的人啊。”许是因兴奋而破坏掉原本阻塞的经络,竟奇迹般恢复了记忆。又或者说,这些微小的记忆原本就未消失,只是没找到适合复苏和繁殖的外界环境,因而始终未被唤醒。 倘若记忆失灵,那么一切也将烟消云散,无所谓悲喜。如今又重新转动,于是窗口时而飞进眼泪,时而飘来沙尘,空间向时间走过的路开始回旋。那日为给佟老三采草药,她只身到山林丛中搜寻,却被犹如野人装束的猎手捕获,并像鱼rou般被压在案板上惨遭肆虐。除了来自毛发深处的污垢味,再无其它。猎手头领是个粗壮的大胡子,声音浑厚且严重口吃,清扫干净战场后,携众人扬长而去。 讲出这些深埋许久的话,“活下去的理由只是因为这里还有爱,”她指指残损的心。“可怜的孩子,我太无理了。”女医生羞赧道,为她的遭遇而几度落泪。“替我隐瞒,好吗” “可是,你需要治疗和家人的疼爱,不能再拖了。”职业道德迫使她无法同意。 “别告诉他们,好吗”这双渴望的眼睛冲破了女医生的防线,“说与不说全在你一念之间,别说,别告诉他们,好吗” 她心软了,“那你怎么办” “我会照顾好自己,只要你不说,我会过的很好。”宛瑶恳求道。 “好,我答应你,不说。倘若有不舒服的时候,随时到医院找我。” “好的,谢谢你,去告诉他们我没事了,让大家安心。”女医生犹豫着,当初学医之时师傅曾叮嘱过,切不可将个人情绪糅杂进去,否则会分不清主次,丧失本能的判断和理智。她多想此刻能有师傅在身旁帮忙引导,只可惜他老人家早已去为玉帝诊治了。“怎么你答应我的,后悔了吗相信我,这不是你的错。”宛瑶平和地说,终究是打动了她。 诊室大门刚露个小缝,佟老三即刻拉住医生问道:“她还要紧吗” “没大事,激动过头,神经崩断了。好好休养,平稳心态。”依旧如之前冷漠。 “谢谢大夫,谢谢您。”众人暂且松口气,心跳也归于稳定。然而因刺激过度而昏迷的老妇这会正躺在抢救室里,生命垂危。 “医生,她怎么样”佟骥迫切地问,近乎吼叫,换来的却是连连摇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就像自己的母亲病了般“你们家属太粗心了,老人家一直被很重的压力围绕,本就头脑不清,脑压又时常升到很高,她没有说过自己常常头痛吗你们该注意到才对啊。”医生的话几乎已给她判了死刑,“那她现在”松开紧咬的牙关。“很抱歉,好好陪伴老人吧,至少最后这段路让她开心。”宛瑶才刚清醒,记忆好不容易复得,老妇却又,人生当真是如此悲欢无度。
佟骥看着老妇苍白的脸,安慰其凌乱的心。“您还好吗别担心,没事,宛瑶醒过来了,也恢复了记忆,我三哥正陪在她身边,两人都百感交集。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您的下落,这些日子的等待总算没白费,我们都替您高兴。所以您要照顾好自己,别瞎想,别cao心,宛瑶都回来了,以后的日子定会很幸福。”佟骥安慰道,他渴望爱能使她回生。 韵荻替老妇擦去泪痕,亲吻她的额发和脸颊,“一切都会过去,就像今日晴朗的天空,即使无云却依旧完满。”是慰藉,对他人,亦对自己。“回来了,回来了,真好。”许是因为虚弱,许是因为放下了心间重担,她竟在自语中像个婴儿酣睡过去,嘴角挂有微笑。“宛瑶若是知道不久后的分离,该如何是好啊。”韵荻喃喃道。“至少暂时先不要打扰她,让她沉浸在此时的温馨里,不理会黎明吧。你知道吗人生往往如此不公,拥有与失去,要么穿越悬崖,要么葬身谷底。我经历过悬崖,亦经历过谷底。”佟骥一副诗人模样,却是发自肺腑。 此时,房门被轻轻推开,是宛瑶蹑手蹑脚而进。佟骥只简短的宽慰她几句,便向门外的老三述以实情,两人皆沉寂,毫无头绪。顿了良久,直到韵荻和宛瑶出来还依旧默然。于是,四人各自牵着彼此,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