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归元禅寺
〔1〕 何中尉本在许琢玉身旁低头认真做着审讯笔录，谁料到许琢玉突然冒出一句洋文来，只得愣怔看着许琢玉，支吾说道，“许班长，这......” 许琢玉不耐烦转过头看了眼何中尉，仍是好着语气问道，“怎么了？” 何中尉无奈摆了摆头，“这，你们说的，我听不懂呀。”何中尉是清河镇陆军第一预备学校毕业，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军校。但何中尉学了一身的军事本领，不过未曾学过英文，自然听不懂。 许琢玉右手抚额，未曾考虑过这件事情，叹口气，“你去202室把宁源替过来。” 见何中尉出去，埃德加好似生气起来，说了句许琢玉听不懂的洋文。 许琢玉听不懂，不耐烦瞥了埃德加一眼，便不再搭理埃德加。随手将何中尉做的笔录拿起来，翻到埃德加的档案页。这份档案是当时徐师长从俄国军方要过来的，信息再全面不过。许琢玉本想着看看此人究竟有多大的功绩，竟能只手遮天做起军火走私交易来。 却有意外发现。 个人经历那一栏第三行写着：德国柏林军事学院留学进修一年。 恰好宁源此刻推开门进来，“何中尉过来说你恼，怎的我见你却好似在笑？” 许琢玉挑眉，将手中的记录簿扔到案桌上宁源的位置前面，得意笑道，“本恼该当如何跟这老毛子沟通，如今却发现他去过柏林。” 说着，转头对着埃德加说着德语便开始审问起来。“这张字据，是你和布兰特一同签署的？” 埃德加先是一愣，眉眼中都是诧异，东亚病夫怎会德语？但并不打算配合许琢玉，仍是装作听不懂不搭理许琢玉。 许琢玉盯着埃德加，稍有些心虚，难不成他听不懂德语？但仍硬着头皮，一副将埃德加了解得很透彻的样子，得意地再次将仿制的交易字据拿出来，“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拿到这张交易字据的？”见埃德加仍没有反应，又清了清嗓子，再次补充道，“毕竟这张交易字据在你信任的布兰特的身上。” 埃德加冷静下来后，终于忍不住，用较为生涩的德语，轻蔑地反驳了许琢玉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们惯用的伎俩，挑拨离间。” 见埃德加回话，许琢玉和宁源脸上尽是满意的表情。 “为了让你开口，何止挑拨离间这一种方法可用？”许琢玉jian笑着站起身来，“我还能让你与布兰特对质。” 埃德加从未见过这般胆大傲慢之人，竟说出让两个外国人对质的话来。同时心中也窃喜，如此，便能用俄语跟布兰特串通一气。看许琢玉这么傲慢，埃德加自然也表现得极其自然，仰着头傲慢地点头。 许琢玉却嘲笑起埃德加来，“埃德加，你还真当我们中国人是傻子？”冷哼一声，走到埃德加面前，“你不是那么信任布兰特？怎么这会儿倒这么急切地想要跟他求证？” 〔2〕 许琢玉的这句话来得突然，埃德加少有愣怔，摸不透许琢玉打的什么算盘，只得冷哼一声，不做言语回答。 许琢玉说着，转过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不过没关系，布兰特招认的口供，我倒是可以给你看看。” 宁源写着字的右手少有停顿，小声冷哼一声，又开始胡乱说话唬人。 许琢玉说完，双手交叉放在案桌上，微笑着看着埃德加，“怎么样，有兴趣吗？” “交易字据上，布兰特也是签了名的，怎么会轻易供认并把字据交给你们？”埃德加未经思索，只觉得许琢玉说话奇怪，一句话流畅地反驳道。 “如此，你便是承认了这张交易字据确实是由你埃德加·佩格和布兰特·兰伯特所亲笔签署。”许琢玉满意笑道。 埃德加发懵盯着许琢玉，对德语来不得许琢玉那般流畅，仍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里叫苦不迭，怎么就落入毛头小子的圈套？只得仰着头冷哼一声。不过倒叫他安心，至少确认了布兰特是值得信任的，没有背叛他。 “笔录拿去给埃德加画押，然后过去审讯室203室。”许琢玉转头跟宁源说话。“布兰特再那边等着。” 宁源会意点头。他从政，这点东西还是看得出来的。埃德加此刻不会再听信许琢玉说的话，只能去布兰特那边拿到真凭实据才行。 布兰特·兰伯特稍会一些中文，否则为何埃德加要挑他来作合作伙伴？不外是看中了布兰特会中文这一点罢了。 许琢玉推开审讯室203室的房门，爽朗笑道，“布兰特，我们又见面了。”宁源跟在许琢玉身后，走到案桌后坐下。 布兰特被绑在木椅上昏昏沉沉垂着头本欲睡着，却被许琢玉吵醒。抬头看见许琢玉和宁源，只觉得惊愕又疑惑。张口便问，“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是俄国人，受俄国租界的保护。” “此次逮捕你们，是得到俄国军方的授意。”宁源解释道。 布兰特又疑惑问道，“那你们，为什么，抓我？” 许琢玉笑道，“看来你还不知道呢？” 布兰特看见许琢玉诡异的笑容，稍有些心虚，皱着眉头问道，“知道，什么？” “没关系，我告诉你。”许琢玉仍是诡笑着，“埃德加已经全部都招了，你们跟张副官做的军火交易。” 布兰特心中一颤，眼神稍有飘忽不定，愣怔盯着许琢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装傻，“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许琢玉叹了口气，摇头无奈道，“埃德加都把你卖了，你倒这么忠诚？”听着许琢玉的语气，好似为布兰特不值一般。“你身上的那张交易字据呢？” 听到许琢玉提起交易字据来，布兰特紧张不由自主瞥了眼自己穿着的西装，“什么，交易字据？我不，知道。” 许琢玉无奈，从宁源手里拿过适才那张假的交易字据来。拿到布兰特面前举着给他看，“你且看看，这张字据跟你所有的那张字据有何不同？” 〔3〕 已经晚上，审讯室里昏黄色的灯光有些看不清字，布兰特眯着眼睛仔细看着。尚未看清呢，许琢玉一下子便收起来。“不用看了，我告诉你。你手里的那张交易字据，只有几人的手印，却没有张副官的私章。” 听许琢玉这么说，布兰特稍愣怔，眼神飘忽不定。他自然能想起来，他手里的那张交易字据确实没有张副官的私章。 “是否？”见布兰特没有反应，宁源抬头追问道。 “我手里的这张交易字据，是从埃德加身上搜出来的。”许琢玉继续说道，“而且，只有你的签名，却没有埃德加的签名。也就是说，只有你和张副官参与了此次军火交易。埃德加·佩格已经无罪释放了。” “不可能。”布兰特开始慌张起来。“埃德加上校，是军火交易的指挥者，也在场，并且参与了。” 见布兰特开始慢慢开口，许琢玉嘴角微微上扬，“可是，埃德加有你参与了此次交易的证据。你却没有证据证明埃德加参与了此次交易。” “我，是证人。”布兰特心急起来，舌头稍微有些打结。“你们，也可以，去问，张达。” 许琢玉双手交叉放在案桌上，开始诱导布兰特说出真相，“你以为张副官会出面给你作证？再者，你的证词是没用的。除非，你有证据，或者，另外的军火交易参与人。” 布兰特听见许琢玉这么说，双目失神，垂头丧气说道，“军火交易的参与人，只有三个人。” 许琢玉皱眉，“只有三个人？”宁源也感到诧异。如此说来，真的不能借此机会扳倒王司令？ 布兰特想起什么来，一个激灵蓦地抬起头来，兴奋说道，“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许琢玉追问道。 “此次，交易的军火，我知道，藏在哪里。” 果然被宁源说中了，布兰特和埃德加突然出现在汉城，只能是再次走私军火。 “何处？”许琢玉稍有些兴奋。 布兰特说到这里好似有些顾虑，不再往下说。 “你说不说对我们来说都无大碍，反正如今埃德加已经回去宾馆了。”宁源看许琢玉已经计穷濒临崩溃，开口恐吓布兰特，“不过你知道那么多秘密，对埃德加来说，倒是个威胁。如果，你配合，我们兴许能救你一命。若是能证明埃德加才是主谋，判给你的罪行自然也会轻些。” 布兰特稍有些动摇，但仍是有顾虑，思索着不肯开口。 “他不打算说就算了。走吧。”许琢玉站起身来收拾东西，一副你是死是活跟我都毫无干系的模样。 宁源自然跟着许琢玉装腔作势吓唬布兰特。 “归元禅寺。”宁源和许琢玉走到门口，即将关上审讯室房门的时候，布兰特心急喊出来。 许琢玉和宁源满意笑着关上门，总算是没有白忙活。 两人出门来时，正巧李副官领着人过来。告知两人，要将布兰特和埃德加押送去南京，即刻出发。 “可是，还没审出王......”许琢玉想要制止。 “南京的命令，司令也没法子。”李副官回答道，“至于你们审出来的藏匿的军火，此刻叫人去搜出来，一同运往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