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神算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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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四十九号先前一直隐在人群中,听见神算子叫他也不慌张,只是平静地从人群中走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这人是个少年郎的模样,长相标致,气质出众,一身白锦缎的袍子斯文儒雅,不过他似乎是个外乡人,在场的竟每一个见过他的。 “这位公子,可是要测字?” 人影还没落到跟前,神算子便已经发了话。 “先生说测字,那便测字吧。”少年依旧是平平淡淡的神情,提起手边的笔在纸上轻轻一划,便写好了一个字。 神算子将手覆在纸上,轻轻一拂,却无端地停了停,似乎略略皱了皱眉。 那少年观察力惊人,这般细微末节居然也被他看出,只听他问道:“怎么?先生解不了这字?” 神算子摆了摆手,“无妨。不过是个‘桓’字,公子想问什么?” “先生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吧。” “好。”神算子凝了凝神,朗声道:“‘桓’者,表柱也。天之柱石,人之华表,是个好字。只是‘桓’又可拆做‘木’、‘亘’二字,‘亘’,上一横,下一横,是为天地,中间为‘日’是为金乌,只是天高地厚遮云蔽日,这‘木’字也就离枯萎不远了。” 少年没有接话,只是低着眼似乎在想些什么,神算子继续道:“若公子是为测命数,此人恐命中有劫,似有不长久之兆;若公子算的是别的,恐也难如愿。” “是啊,命中劫难,恐不长久。” 听得少年的叹息,神算子难得地问了一句,“这字似乎不是为了公子自己测的,不知是为什么人而叹息?” “这字是为我家主上而测。”少年苦涩地笑了笑,“先生……或者,我该唤您行歌大人亦或是帝后娘娘。” 神算子的手一抖,手中的笔竟直溜溜地落在了一叠纸上,印出一道墨水印记。 他未接话,只是顾自站起身子,与众人道:“今日卦毕,各位请回吧。” 说着又拄起拐杖,从喧闹的人群中穿出,一个人孤独而平静地走向街道的尽头。 少年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目光却一直落在他身上。他想起几日前,东华帝君来访,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目睹了那个神一般的男人在威严的神权之下不堪一击的脆弱和不为人道的隐忍。 要怎样爱一个人才会思念入骨?他想不出,就像当年提及那个因为他而灰飞烟灭的女子,作为神祇他也不曾掉过一滴泪。可是他呢?一个堂堂的帝君,为了一个女人,白了头发,毁了道行,甚至要毁了这天下苍生也顺便毁掉他自己。值得吗?他不曾问出口,不敢问也不愿问。很多事,原本就是无法说出来的。 自几十年前,神界那一场天火,云桓帝君一念入魔,大开杀戒,后被四帝合力封印,幽居辰华宫后,他一直伴在云桓帝君身边。人人都知道,他是苍成神君,是云桓帝君亲自为他授的神籍,却没人知道,他本是魔君的一念邪灵,盖因云桓才得以位列仙班。 他只知道那一日虚成幻境被毁,红莲业火熊熊不尽,云桓帝君闻讯而去,却迟迟不归。他心下着急,便往那里寻去,半路上遇见了妖皇与冥神,从他们口中得知,云桓疯了。他疯了,为了那个叫白行歌的人,彻底地成了疯子,为了那个薄情寡义的女人,他要毁灭天地。苍成觉得不只是云桓,连着他,连着妖皇和冥神,都该是疯了。 轩辕剑出,天下苍生必将罹难,天君不忍,只能与其他三帝合力,封印了云桓帝君的神力,下旨将他无限期地幽闭。这个无限期,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年,也许就是一辈子。神的一辈子很长,谁知道要延续至哪一日。苍成知道,天君关不住云桓,他若是想出去,这茫茫八荒,哪里都去得,只是心已经死了,去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天上那些神仙在等着云桓帝君想明白,毕竟他是司掌天道的上古之神,神力与权威非常人能比,天君只待他从白行歌的阴影里走出来,便又能重复辰华宫昔日的辉煌。可是,几十年过去,云桓仍旧把自己关在辰华宫里,一步不出。 他憔悴了许多,短短几十年,却像是历过沧海桑田。原本乌黑的发在一日之间化成银丝,偶尔的笑容也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寂静。 东华帝君时常来看他,可两人已经许久不曾叙话。最常便是东华帝君坐在椅子上喝茶,而云桓则捏着一串白玉手钏一颗一颗地抚摸。 那天东华帝君似往常般来辰华宫看他,苍成神君引了他进殿,却发现云桓破天荒地不在屋子里,只有一面铜镜直愣愣地放在玉桌上,那镜子他自然认得,司命府的观凡镜,只是这东西怎么会在辰华宫? 镜子上微微荡着水纹,似是有人刚刚施过法术,他回头看了看东华帝君,却见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过去看看。苍成受意,轻轻一点,只见铜镜一闪,闪出一副画面来。苍成与东华帝君凑近一看,却齐齐皱起了眉头,这场景似乎是某处凡间的一条街道,街上熙熙攘攘,画面定格在一个小摊位上,位置上做个了装扮怪异的男人,还似乎是个瞎子。 苍成还要看个究竟却被东华帝君衣袖一挥,将画面隐了去。 “君上。”一回头,原是云桓站在了门外。 云桓未答话,只是稍一颔首,吩咐苍成道:“将观凡镜锁到云初阁三层,永远别再打开。” 苍成虽心下不解,却还是应了句是,拿着观凡镜出了门。 甫一出门,却听见里边响起东华帝君的声音:“你找到她了,是吗?” 云桓没有答话,只是沉默算作回应。 “既然知道她还活着,为何不去找她?” 屋里传来一声冷笑,“我这般模样,她见了也不会喜欢,何况为了躲我,她宁愿躲到那凡世里头去,我翻遍三千凡世六道轮回也不让我寻着踪迹,我又何必将她逼得无处可去呢?” “十几万年前错过那一次,你屠尽了扶桑一族为她陪葬。而今又错过了一次,倒是成全了顾归尘一片真心,你又何苦要逼着你自己呢?”东华的叹息声落在苍成耳里又多出几分苦楚与无奈。 “顾归尘的魂魄可聚全了?”东华低声问道,“聚魂术是禁术,多年前你已经破过一回例,不仅损了多年修为还差点遭了天劫。你可知道你乃天界帝君,本不应该为了那些事而忘记你身上背负的责任?” “责任?四海八荒,天下苍生,若非为了昔年对盘古大帝的一句承诺,如今的三界恐怕早已变为洪荒。东华,你我相识数十万年,你该知道,世间芸芸众生,到底只有一个白行歌啊。”
“我不想她欠着他的,生生世世都欠着他。行歌欠顾归尘的,我会尽数还清,这一条性命,这一世缘分,彻彻底底,一干二净。”云桓似是想起了白行歌,难得地笑了,“即便她这一生都不愿见我,至少我还等得。” “我早便说过,你我情谊何必分得清楚,那日一役你本就伤了根源,又补不得先前三万年的修为,聚魂术易伤本原,我替你也是一样,你又何必呢?” “罢了,活得太久不算好事。”云桓轻轻一叹,“东华,我不想等到顾归尘回来那一日,我怕我这一辈子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让苍成收了那镜子也好,眼不见心不烦。放不下也忘不掉,罢了,再不见,也不念吧。” 苍成默然地低下头,往云初阁而去。 辰华宫自东华帝君走后,又恢复了往常的寂静,仿佛那天在门外他听到的话都是幻觉。几日之后,苍成瞒着云桓私下了凡界,到了这一处。 “白行歌,你究竟要走去哪里?”跟了一路,苍成终于忍不住吼出了声。 “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长安城里,他们都叫我神算子。”他并未转身,只是住着拐杖的手突然停住了。 “行歌大人,您可以躲在这凡间,十年,百年,甚至千年万年,可是您可有想过君上?”苍成的话突然哽咽在喉,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此刻却像有无数委屈梗在了喉头眼眶,“君上他,白了头发,毁了道行,为了白行歌入了魔,成了障,他逆行禁术,伤了本原,如今被天君幽闭辰华宫,你可知道啊!” “白行歌已经死了。四十七年前,九重天上,虚成幻境,她已经灰飞烟灭了。” “是吗?哪怕君上他就要死了,你也不会流一滴眼泪的吧?”苍成大笑起来,那笑声不知是在笑云桓还是笑他自己,“你以为你欠了三清上神的,可你何曾知道,君上为了替你还他的债,耗尽了修为和心力。三清上神神魂可塑,神位可归,可是君上他……” “他怎么了……”白行歌站在原地,身体却忍不住颤抖起来,那双眼睛猛然变得明亮,“他究竟是怎么了?” “回答我!” 苍成神君被她突如其来的气势一惊,良久他叹了口气,回道:“您自己去看看便知道了。” 不过晃眼之间,已不见了眼前人的身影,苍成不知道自己来凡间走这一趟究竟是好还是坏,至少他这一生曾经历过的遗憾,那个男人不该也经受一遍。 “君上啊……” 天空湛蓝得能滴出水来,苍成一个人站在大街上,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