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换得十年爱你的时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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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了幻境里的自己,也看见了苏韫秋这一世的心魔。眼前的女子容色苍白,身子单薄如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她说:“我爱了他十年,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这样的结局。我以为他会爱上我,可惜他爱他的权势,爱他的皇位,甚至爱上她,却终究没有爱过我。我终于,还是输了。” 我想她的心死了,是被叶风凡亲手杀死的。 苏韫秋边哭边笑,无神的眼睛看向远方,她对我说:“如果我死了,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回乐平山去?” 我想伸手去擦她的眼泪,才发觉我不过是个幻影,哪里能拂到她的眼泪。最终,那眼泪还是顺着她的睫毛滚落,我讪讪地收回了手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我会把你带回乐平山的,回乐平山做一朵花,再也不要爱上一个人了。”我望着她,她却只笑了笑。 “谢谢你。若我还能做一朵花,我便再也不要遇上叶风凡了。” 时光荏苒,画面再度变幻,转眼已是隆冬天气。外边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园子里除却那些长青的树,早已没了其他植物的影子。 苏韫秋躺在一张榻上,以手支颐,面容沉静。她的脸色比之前还要差,只是盖了一层胭脂水粉,才显得红润一些,然而再厚的胭脂眼掩不住她nongnong的倦色。 远处一个人踏雪而来,我很好奇在这样一个大雪天里谁会来看她。 来人是个男子,一身玄袍,外边罩了一件黑色的大氅。因那袍子上绣了龙纹,我想大概除了叶风凡也不会是别人了。 他自雪中来,身上落了些雪子,然而他的目光却比这天气更冷上几分。 苏韫秋睁了眼,缓缓地道了声:“风凡,你来了。” “听说,你想见我?”叶风凡的目光自她身上逡巡而过,最终只落了几分狐疑。 “听说,卿蝶快不行了。” “你放心,有御医在,卿蝶会没事的。只要你别在背后诅咒她就好。”他的语气凛然,连我心里都有些难过,何况是苏韫秋了。 可她只展了一个笑意,“我以为你会来求我,求我救她。” “呵,我求了你,你就会救她了吗?”叶风凡转过身,没再看她,“苏韫秋,你这样怨毒的女人哪里会在意别人的命?” “风凡,我可以救她。”她顿了顿,道:“我只有一个要求。” 叶风凡听及此,才颇有些讶异地转了身,“什么要求?” “今天,恰好是我们相识的第十年。叶风凡,我爱你爱了整整十年。”她靠着榻子,眼睛微微阖着,我知道她想起来,但却已经没有力气支撑着坐起了。 “风凡,我求你,再抱抱我。”她说得很轻,很温和,好像一个小女孩在说话。 我记忆里那个苏韫秋就应当是这样的,温柔而干净,是叶风凡彻底毁了她。 他终是有些不忍,走过去,轻轻地抱住了她。那样敷衍的一个拥抱,却让她笑得那样开心,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像这样笑过了,莞尔一笑,嫣然无方,一如昔年那朵娇艳的曼珠沙华。如果叶风凡能认真的抱抱她,或许就会晓得如今的苏韫秋瘦成了什么样子,那样瘦小的一个女子,轻薄得像层纸。 可他没有,他心里想的大约只是卿蝶罢了。 “十年了,够了。叶风凡,从此以后,苏韫秋不再爱你了。你走吧。”她眼角有一些湿润,但始终忍着那滴泪不让它落下,“我会救卿蝶,十日后,你派人来取药。” 叶风凡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她了,然后他转身离去,“苏韫秋,我但愿,你从来没爱过我。” 这是他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那般决绝,那般伤人。只是从此生死两隔,再不复见,他心里又落了多少愧疚? 有很多事,苏韫秋没有告诉他;有很多话,苏韫秋没来得及同他说。 然而,她说:“足够了。为他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又何必让他知道,让他愧疚一辈子呢?” 我想,这世上再没有人会比苏韫秋更爱叶风凡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 苏韫秋勉强吊着最后一口气,一只苍白的手直直戳向自己的胸口。她的胸口散出一阵红色的光,我才看清那是一颗心,同时那也是苏韫秋的内丹。 同为妖族出身,我知道内丹是妖最重要的东西,那里凝聚着一只妖的修为,如果哪一天内丹没了,这只妖便要死了。所以,苏韫秋要死了吗? “有没有人同你说过,曼珠沙华本是长在黄泉路上、三生石畔的妖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生生相错,世世永不相见。” “我用百年做一朵花,换来十年爱他的时光。我曾在三途川畔见过他,不同的容貌不同的气息,可我却记了他百年。明知是劫数,可我义无返顾,你可知道,我这二十年的时光是向上天借来的,过完了,就没有了。” 我怔怔地望着她,眼泪自眼角滴落,我说:“阿秋,你去告诉叶风凡,你告诉他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你告诉他你不行了……他怎么可以……”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样多的眼泪,我晓得苏韫秋是我,可是在这个故事里,我终究只是一个旁观者。我不晓得昔年作为苏韫秋的我曾经怎样铭心刻骨地爱过他,我只知道,她要死了,可叶风凡却在别处与别的女人欢好,他爱上别人了,为了那个女人亲手将苏韫秋推向无穷无尽的黑暗。 苏韫秋笑了,艳红的胭脂腻在脸上,只显得她的脸更加憔悴,“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就不会计较自己为他付出了多少。爱情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付出就会有回报的。风凡若是知道了,只怕会内疚一辈子,我不想他难过,那样我会心疼的……” “你瞧我,是不是很傻?” 我看着苏韫秋痴痴地笑着,“是,很傻,可我不也是一样吗?” 苏韫秋手中那颗心闪出一丝妖异的红光,她将那颗心托起,与我道:“我这一生,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一点灵力,大约能救下卿蝶一条命。” 她苦涩地笑了笑,“原本还想替他占一卦天劫,如今想来是不成了……也好……” 苏韫秋将那颗心用一团白雾护着,她说那是她们花妖一族的禁术,将修为折成凡人的命数,这是要遭天谴的,可是她不怕。 “三日之后,我的修为便会全部折成寿命,收进这颗药丸里。”她叹了口气道。 “三日?”我惊奇道,“那为何,你让叶风凡十日之后来取?” 却见苏韫秋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的光芒,我许久没见过她这样的神情了,一如多年前的明媚绝艳,“我在等。” 等?等什么?我不得而知,毕竟此刻我只是白行歌,不是苏韫秋。 而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等。 画面变换,转眼已是十天之后。 外面下过了一场大雪,奇异的却是园中一株艳红的曼珠沙华反季而开,我想它大约是来送别苏韫秋的。 那一日,苏韫秋着了一身大红色的锦袍端坐在椅子上,她的脸上略略带了些血色,仿佛是精神了不少。但我知道作为一只妖,一旦失了内丹,必死无疑。我晓得,这叫做回光返照。 她看着我,眼中闪着一丝水泽,然而面容却似桃花娇艳,她问我:“我这一辈子没成过亲,没当过新娘子,却不知道新娘是不是该打扮成这个模样?” 我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 她说:“那好,你别忘了,带我回乐平山去。” 这是苏韫秋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她笑着,一张娇俏的面庞逐渐模糊,一道红光自她身体里窜出,不过转瞬之间,她已然化成了原身。
只一朵鲜红色的曼珠沙华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梨木椅子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气息。那是苏韫秋,那是我,仿佛只是须臾之间,那样强烈的难过与忧伤灌入我的身体,她的思绪与气息绕着我的脑子打转。眼泪终于收捎不住,直直坠下。 苏韫秋死了,灰飞烟灭。她成了这世上的一粒尘埃,连一个转世的机会都不会有了。我终于知道她在等什么了。 七天之前,她便已经死了。强撑到此刻,不过是因了她百年修炼的一丝精气,她用了七天去等叶风凡,可惜她赌输了,自始至终她都没能等到他。 七天,正好是一个魂魄灰飞烟灭的日子。我所知道的,三界五族之中,唯神族不可轮回,但凡身死便是魂灭;其他四族皆有七日的时间用以告别凡世,堕入下一世轮回。可是,为了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苏韫秋终是放弃了轮回的机会。 何苦呢?我问她,也问我自己。 她用最残忍的方式,惩罚叶风凡,也惩罚她自己。 我想伸手将她捧在手里,手腕却被一只男人的手死死握住,他说:“行歌,不可以。” 我转头才看清,那个人是云桓。我无心去管此刻脸上未干的泪痕,只满是哀伤地看着他:“我答应过她的,会带她回乐平山去。” 他的神情严肃而凝重,他没有放开我的手,只沉沉道:“这个时空里,你不能去改变一分一毫,但凡你修改了一点过往,那么现在,外面的整个世界都会不一样。行歌,你不能。” 我一把甩开云桓的手,几乎是崩溃地大哭:“你没有经历过,又怎会明白她的苦?” 他终是愣住了,一把将我揽进怀里,他说:“阿秋,我懂得。只是我,懂得太晚了。” 阿秋?我猛然将他推开,脑中却一片清明,仿佛很多片段都在此刻串联成一线,我问他:“原来……原来,辰华宫里那朵凋萎的曼珠沙华是苏韫秋。那么,你又是谁?” 他皱着眉,良久,才缓声道:“阿秋,我是叶风凡。” “啪嗒”,我听到有一滴水落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得像碎了一个瓷杯。我怔怔地看向云桓,原来,我与他之间,早已是化不开的恩怨。隔了三万年,到底已经说不清是谁欠下谁的了。 原来,那是苏韫秋。原来,那是我。 “所以,时至今日,为了你所谓的三界秩序,也不愿意救她一命吗?”我浑身颤抖着,明明他可以救苏韫秋的,只要再早一刻,她就不必受那魂飞魄散的苦,可是偏偏他没有。三万年前,叶风凡为了权势为了皇位可以轻易舍弃她,三万年后云桓帝君为了三界安宁亦可以将她狠心抛弃。 “苏韫秋死了,魂飞魄散。明明有一次可以重来的机会,你为什么不救她?”我的情绪几近崩溃。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眼中满是愧色,他说:“行歌,对不起……” “云桓帝君不必向我道歉,你没有欠下我的。那是叶风凡欠下苏韫秋的,她灰飞烟灭了,这笔账你永远都还不清了。”我冷笑起来,却不晓得是在笑苏韫秋的愚蠢还是在笑我的迟钝。 “如果君上您对白行歌好、说什么喜欢我,都只是为了偿还苏韫秋的债,那么我情愿您从不认识我。”我再没有看他,转身往昆仑镜的一处光亮处而去。 我的心魔,便是苏韫秋的劫数。她的死去,便是我重生。 无论是叶风凡还是云桓,都不过是我命里一道逃不开的劫,不爱是错过,爱上却是过错。 我知道了,可惜已经太晚了。